“不必多礼。”陆铭章说罢,让属官赐座。
大小官员依言坐下。
接下来,便是各人呈报公事,陆铭章默然听着,不发表任何意见。
轮至吴县令时,陆铭章把身子动了动,理了理衣袖,启口道:“这处行馆征得谁家?”
吴县令一呆,立马恭声道:“回禀枢相,此处行馆征得一戴姓门户。”
“有心了,请这位戴家家主前来。”陆铭章说道。
吴县令得了赞赏,本是提吊的心稍稍回落,有些欢喜,又有些疑惑,枢相为何要传见一个商贾。
不过他不敢多想,当下吩咐人去请戴万昌前来。
彼边……
戴万昌在屋中来回踱步,一面记挂城南行馆,心盼着若能见一眼那位大人也好。
可他也知此乃妄想,最好的结果就是,陆相夸赞吴县令办事妥帖,吴县令转头给他记上一功。
另一面又记挂搜寻长女,原以为不出一个时辰就能把人寻到,谁知过了一晚,仍是没有半点消息。
正在此时,院外跑来一人,因跑得太急,往前一趔趄:“老爷,城南……城南那边……”
戴万昌心里一紧:“城南出事了?”
“不是……吴县令派人来,说……”那人咽了口唾沫,又道,“说陆大人要见你。”
戴万昌心头狂跳,如江海翻腾,一刻不敢耽误,让人备轿,理了理身上的锦服,阔步往院外行去。
轿辇落于行馆前,已有人在外接引,一路行至正院的敞厅。
此时厅上其他官员见了来人,俱侧目看着,眼中流露出一股轻蔑又不太显的嘲讽。
戴万昌一进敞厅,头也不敢抬,趋步上前,立住,抖擞衣摆,作势就要跪下,上首一道声音响起,声音清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戴家主不必多礼,坐罢。”
这一声,可叫在场众官员瞠目,陆相这是免了他的礼?
就连戴万昌本人也摸不清状况,战战兢兢地懵怔着告了座。
只是,坐是坐下了,心却不宁,凳子也烫屁股,只能虚坐三分,仿佛下一刻会立地弹起。
“戴家在平谷做何种生意?”陆铭章问道。
戴万昌恭声回道:“回大人的话,鄙人主要营生是绸缎、药材铺子之类。”
说罢之后,便是一片安静,戴万昌心头打鼓,不住地揣摩这位大人话里的意思,为何要询问戴家营生,暗示了什么?
这样大的人物,绝不可能同他闲话家常,说些无关紧要的话,这样的人物,个个都是字如千金。
别说戴万昌了,就是在场一众大小官员亦是反复揣度这句话的含意。
陆相这是准备以戴家为切口,探平谷的行商经贸?又或是见了行馆的奢华陈置,想拿戴家这只肥鸡,杀鸡儆猴?
还是有别的什么意思?
戴万昌后背的衣衫早已汗湿一片,一颗精明的脑袋既混沌又忐忑。
陆铭章本想再闲问几句,见戴万昌那局促之状,顿觉失兴,不再兜绕,直言道:“本院明日返程回京,戴小娘子同往,唤她前来。”
戴万昌两眼一抬,在触及陆铭章那双凝肃的双目时,又赶紧缩回。
他不确定刚才有无听错,还是自己耳朵出现了幻听,壮着胆儿问了一句。
“大人刚才说的可是唤小女前来?”
陆铭章颔首道:“有劳了。”
戴万昌激得一起身,提着衣摆,走到堂间,伏地顿首:“小人这就亲自前去带了小女来。”
戴万昌这会儿想不得太多,陆相欲回京,还要带上自家女儿,这中间是何缘由?
待他走出行馆,心思开始活动,大女儿回来告诉他,谢容同陆家千金定了亲,所以,陆相让自家小女随往,多半有谢家这一层的关系在。
回了宅子,戴万昌问家下人。
“人可找到了?”
“不曾发现小娘子的踪迹。”
戴万昌气得一跺脚,吩咐道:“把云姐儿带来。”
陆相只说戴家小娘子,云丫头亦姓戴,都是他戴家的女儿,同谢家亦有亲缘,既然眼下找不到缨娘,便让云娘前去也是一样。
下人应声去了。
戴云在得知京都来的陆相传见后,还要捎带她去京都,恍若升至天阙,晕晕乎乎。
“姨娘,看来大姐姐是我的福星,她一回平谷,所有的好事都向着我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