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论的焦点，从李默的罪责，转向了帝国面临的实实在在的战略危机。主战派和谨慎派吵得不可开交，而所有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再次落在了李默身上。
嬴政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西域是他“断匈奴右臂，通西域商路”战略的关键一环，如今却可能成为帝国的溃疡，甚至心腹大患。
“李默，”皇帝的声音带着沉甸甸的压力，“西域之局，因你失察而起。如今诸国可能联盟，共持火器，你有何策以对？”
李默出列，他能感受到那几乎要将他压垮的目光。他知道，这已不是罚俸、降爵能解决的问题了。若拿不出有效的应对之策，他之前所有的功劳，都可能被这次危机彻底抹杀。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大脑飞速运转。楼兰这一手，确实打在了七寸上。单纯派兵征讨，正中尉屠耆下怀，会将秦军拖入西域的泥潭。
不能硬打，那该如何破局？
他的目光扫过朝堂上那些惶恐、愤怒、或幸灾乐祸的面孔，最终定格在御座之上那深邃难测的帝王之眸。
一个大胆的，甚至有些冒险的计划，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
“陛下，”李默开口，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楼兰此举，意在联合自保，以技术邀买人心。其根基，在于那张燧发枪图纸。”
“然，图纸是死的，人是活的。技术，亦非一成不变。”
他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那种熟悉的、属于开拓者的光芒。
“彼等所得，不过是我安西工坊即将淘汰之旧术。彼等依图仿制，尚需时日熟练，更遑论改进创新。”
“臣有一策，可破此联盟，可定西域，可扬大秦天威于万里之外！”
“请陛下准臣，亲赴安西！”
“臣愿以这即将淘汰的燧发枪为契机，在西域，当着诸国使臣之面，演一场‘格物’之大戏！让他们亲眼看看，何为真正的‘代差’，何为不可挑战的‘天朝上国’！”
“同时，请陛下遣能言善辩之使，持陛下诏书，西出阳关，分赴诸国陈说利害！联盟初成，其心必异。利诱可暂时聚合，然恐惧与猜忌，亦能使其分崩离析！”
技术威慑与外交离间！
李默要做的，不是去摧毁那个联盟，而是要在它尚未牢固之前，从内部瓦解它！用更先进的技术，碾碎他们的信心；用精准的外交，放大他们的矛盾！
朝堂之上，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李默这大胆的提议镇住了。
亲赴安西？在这个敏感的时刻？还要搞什么“技术演示”？
嬴政凝视着李默，仿佛要看穿他的灵魂。良久，他缓缓站起身，一股无形的威压弥漫开来。
“准奏。”
“李默，朕命你为安西宣慰使，持节，总揽西域事宜！程椽及安西一应兵马，暂归你节制！”
“朕给你三个月。三个月内，若西域联盟瓦解，楼兰俯首，则前罪尽免，另有封赏！”
“若不能……”嬴政没有说下去，但那冰冷的眼神已说明了一切。
“臣，领旨！必不辱命！”李默深深叩首。
他知道，这是一场豪赌。赌赢了，海阔天空；赌输了，万劫不复。
他转身，大步走出麒麟殿，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咸阳的权谋算计暂时被抛在身后，等待他的，是西域的风沙，和一场关乎帝国命运的技术与战略的正面交锋。
苏珩早已在宫外等候，脸上满是担忧。
李默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坚定：“通知总院，将‘破军’原型和所有测试数据，全部封存，准备随我西行。另外，让徐福把他那些最能‘唬人’的化学把戏也准备好。”
“老师，您这是要……？”
“去给西域的朋友们，”李默望向西方，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上一堂生动的‘格物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