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更是喜极而泣,仿佛已经看到了儿子身着朱紫、光耀门楣的那一天。
那段时间,连平日里走动稀疏的远房亲戚,也似乎忽然热络了许多。
然而,希望的火苗燃得炽烈,熄灭的过程却漫长而煎熬。
最初的几个月,原身还能偶尔带回一些东宫见闻,虽感太子性情有些骄躁,但总体仍怀期待。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太子的名声在朝野间每况愈下。
足疾带来的阴郁,亲近俳优、效仿突厥习俗的荒唐,屡遭李世民训斥的传闻。
尤其是与魏王李泰日渐激烈的储位之争。
所有这些,都像一盆盆冷水,浇在李家人的心头。
原身在东宫的日子也变得艰难。
他本性谨慎,甚至有些懦弱,不善于像杜荷那样逢迎,也不像李安俨有军旅背景。
在太子越发乖戾的氛围中,他只能更加沉默,谨言慎行,如履薄冰。
三年下来,莫说升迁,就连在太子面前留下深刻印象都没有做到,彻底成了东宫里一个无足轻重的背景。
家族的投资,似乎眼看就要血本无归。
父亲李诠的眉头越锁越紧,书房里的叹息声时常响起。
母亲的笑容里也添了忧愁,开始求神拜佛,保佑儿子平安。
往日的热络亲戚,又渐渐恢复了疏离。
整个家族笼罩在一种胆战心惊的氛围里,既怕李逸尘在东宫惹出祸事被牵连,又哀叹于这唯一崛起希望的渺茫。
直到后世的李逸尘穿越而来,取代了那个惶恐无助的灵魂。
此刻,李逸尘推开书房的门,父亲李诠正背对着他,站在窗前,望着院内那棵略显萧索的老槐树。
听到脚步声,李诠缓缓转过身。
他年近五旬,面容清癯,穿着半旧的深色儒袍,眼神里带着常年伏案留下的疲惫,以及一丝难以化开的忧虑。
“回来了。”李诠的声音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
“东宫……近日事务可还顺遂?”
他问得含蓄,但目光却紧紧盯着儿子,试图从李逸尘脸上读出些什么。
朝堂上的风波,即便他官职低微,也有所耳闻。
李逸尘看着眼前这位名义上的父亲,能感觉到那份深藏的关怀。
他心中微微叹息,这家族的命运,如今已与他这穿越者牢牢绑定。
他无法告知他真相,只能尽力安抚。
“劳阿耶挂心,东宫一切如常。”
他语气平稳,听不出任何波澜。
李诠仔细打量着他,似乎想从他平静的外表下找出些什么,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嗯,如此便好。伴读之职,贵在沉稳。切记,谨言慎行,莫要卷入是非。”
这话,他这三年来已不知说过多少遍,几乎是这个家族在权力边缘求存的唯一信条。
“孩儿明白。”
李逸尘躬身应道。
这个家族,将所有的希望与恐惧都系于他一身。
他们不知道,眼前的李逸尘已非昔日吴下阿蒙,更不知道,他正在下一盘何等凶险的棋。
若成功,或可挽狂澜于既倒,携家族一飞冲天。
若失败……那便是史书上清晰记载的“皆斩”,连同这个小小的家族,一同碾碎在贞观年间的政治车轮之下。
回到自己简洁的房间,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窥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