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岘拱手回礼。
“老夫带你,四处转转。”
桓应欣慰看着这一幕,拉着崔岘自数百师生中间穿梭而过,声音悠悠浮动,不知是说给崔岘的,还是说给满院师生的:
“儒门真味不在守阙……”
“在如这晨露——”
“夜聚于天,昼润于地,生死皆作江河眼。“
一老一少缓缓远去。
班临、旬彰、季甫、东莱四位先生在后面跟着。
一位教谕先生抬起头,颤声问道:“四位先生,老山长他——”
班临涩声道:“开始准备后事吧。”
夜色中,有年轻的学子忍不住啜泣出声。
哭声越来越多,走出后院的桓应隐隐听见了,叹了口气。
老先生想说些什么。
只是到最后,却疲惫摇了摇头:“走不动了,扶我去前面坐一坐吧,看天色,日头快出来了。”
崔岘搀扶着他,二人在洗墨池旁的廊亭坐下。
远处,群山峰峦叠嶂,天边逐渐泛白。
风呼呼倒灌。
吹得桓应一双眼睛眯起来。
但他却舍不得眨眼,就这样一直看着,看着。
许久后。
红霞升腾,云雾翻滚。
一轮红日破空而出。
桓应露出满足的笑,指着那红日道:“你瞧这日头,像不像刚磕进油锅里的鸡蛋,真好看呐。”
崔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赞同道:“像。老先生想吃鸡蛋了?那我们去……”
桓应看着他笑:“来不及了。”
崔岘的眼睛霎时便红了。
“好孩子,莫哭。”
“老夫先去下面占个座,百年后等你来讲学——记得带《尚书》新注,那边的老家伙们,怕还抱着郑玄本打盹呢。”
这位活了82岁的老儒,谈及生死,格外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