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植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洪钟大吕,震得萧烈心神一颤。
“将军,您为大宋守了一辈子国门,可如今,那赵官家却要亲手打开国门,引狼入室。”
“这片土地,不是他赵佶一人的,是我们汉家儿郎,用鲜血和生命守护的家园。”
“只要我梁山能在蓟州、檀州站稳脚跟,假以时日,必定能整顿兵马,挥师北上,
收复被辽人占据百年的燕云故土。”
“武某相信,萧家的先祖在天有灵,也更希望看到这一天,而不是看着自己的子孙,为一个自毁长城的昏君愚忠陪葬。”
收复燕云故土。
这六个字,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劈在了萧烈的心头。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瞳孔骤然收缩。
萧云戟更是激动地上前,抓住了父亲的手臂。
“爹!您听到了吗?收复燕云!这是爷爷毕生的心愿啊!”
“爷爷临终前,还握着您的手,念叨着燕云十六州。您忘了吗?”
“如今,武寨主有此雄心壮志,这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难道您将来不会后悔吗?难道您想让萧家的遗憾,再传一代吗?”
女儿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击在萧烈最脆弱的心防之上。
他的身躯开始微微颤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忠与义,家与国,祖宗遗训与毕生夙愿,在他的脑海中疯狂交战。
堂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武植与戴宗,静静地站着,没有再发一言,只是等待着这位老将军最后的抉择。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许久,许久。
萧烈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两行浑浊的老泪,从他那满是皱纹的眼角,悄然滑落。
“唉……”
又是一声长叹,却带着无尽的决然与释然。
他睁开眼,眸中的挣扎已然褪去,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
“罢了,罢了!”
“为了边关的百姓,为了……燕云故土,我萧烈,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忠臣之名,不要也罢。”
话音落定,他猛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转身朝着后堂的祠堂方向,大步走去。
武植和萧云戟对视一眼,默默地跟了上去。
萧家祠堂内,香烟缭绕。
萧烈点燃三炷香,恭恭敬敬地插在香炉里,然后撩起衣袍,重重地跪在了列祖列宗的牌位前。
“萧家列祖列宗在上。”
“不肖子孙萧烈,叩首。”
他一连磕了三个响头,额头触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今,朝廷昏聩,官家无道,勾结外虏,欲残害忠良,荼毒百姓。”
“江山社稷,危在旦夕。”
“不肖子孙萧烈,为保边关百姓,为践先祖遗愿,收复燕云故土……”
“今日,只能……只能做个不忠之臣。”
“若因此玷污了萧家门楣,一切罪责,由萧烈一人承担。九泉之下,再向列祖列宗请罪。”
说完,他再次重重叩首,老泪纵横。
这一跪,是与过去忠君思想的彻底决裂。
这一拜,是为一个崭新信念的悍然新生。
……
次日,天色微明。
萧府大门缓缓打开。
一身戎装,仿佛年轻了十岁的萧烈,与同样换上了一身利落劲装的萧云戟,昂首阔步地走了出来。
府门外,武植与戴宗早已牵马等候。
“武寨主,久等了。”萧烈抱拳道,声音洪亮,再无昨日的颓唐。
武植微微一笑:“萧将军,请!”
一行四人,四匹快马,迎着初升的朝阳,绝尘而去,直奔蓟州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