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生病的蝉,飞不动了,落在手里,翅膀断了还想飞,叫得又酸又清。这哪是写蝉?是写他自己啊——科举考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中了进士,又被贬到四川,像不像一只断了翅膀的蝉?想飞却飞不高,只能小声“酸吟”。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22章贾岛把每字嚼出滋味的“诗疯子”(第2/2页)
还有他被贬到四川后写的《夏夜登南楼》:
“水岸寒楼带月跻,夏林初见岳阳溪。
一点新萤报秋信,不知何处是菩提。”
夏天的夜里登南楼,月亮照在水上,有点冷;看见一只萤火虫,知道秋天要来了;想起当和尚的时候,却不知道“菩提”在哪——菩提是“顿悟”,可他顿悟了吗?没顿悟,还是在纠结自己的命,还是在想长安的日子。这种“苦”,是从骨头里透出来的,不是写出来的。
苏轼说“郊寒岛瘦”,其实是说他们的诗“不装”。别人写诗要写得“大气”“华丽”,他们不,就写自己的苦、自己的静、自己的小日子。
就像现在有人写朋友圈,别人都发美食美景,有人却发“夜里的路灯下,只有我一个人走”,看着冷清,却特别真实——贾岛的诗,就是唐朝的“真实朋友圈”。
隐逸与禅意:不是想当隐士,是仕途太堵,只能往诗里躲
贾岛的诗里,十首有八首写“隐逸”——要么找隐者,要么想隐居;还有一半带“禅意”——不是说“佛”,是那种“不争不抢、安安静静”的劲儿。你别以为他天生就想当隐士,其实是他的仕途太堵了,堵得他只能往诗里躲。
他早年当和尚,是因为活不下去,不是真的想“四大皆空”;后来还俗考科举,是想当官能办事,不是想当诗人;可科举考了二十多年,中了进士又被贬,官当得比芝麻还小,他才明白:仕途走不通,那就往诗里走;人间太吵,那就往“隐逸”里躲。
他写《寻隐者不遇》,找的不是真的隐者,是他心里的“理想生活”。隐者在山里采药,不用考科举,不用怕被贬,不用看权贵的脸色,多好啊!他写“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其实是说“我也想在这样的山里,不用管人间的破事”。
还有他的《题李凝幽居》,写李凝的“幽居”,其实是写他自己想要的房子——“少邻并”,没人打扰;“草径入荒园”,安安静静;“过桥分野色,移石动云根”,出门就是风景,不用看长安的热闹,不用想科举的烦心事。这种向往,不是天生的,是被现实逼出来的。
而他诗里的“禅意”,是当和尚留下的“后遗症”。不是说他还想当和尚,是那种“静下来”的本事,早就刻在骨子里了。比如他写《寄韩潮州愈》:
“此心曾与木兰舟,直至天南潮水头。
隔岭篇章来华岳,出关书信过泷流。”
韩愈被贬到潮州,他写信安慰,说“我的心跟着木兰舟,一直飘到你那里”。木兰舟是和尚常用的船,潮水是“随波逐流”,既有对朋友的思念,又有“不管贬到哪,都能安下心”的禅意——不是放弃,是接受。
还有他写《忆江上吴处士》:
“闽国扬帆去,蟾蜍亏复圆。
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
此地聚会夕,当时雷雨寒。
兰桡殊未返,消息海云端。”
朋友去了福建,他在长安等,从月亮亏到月亮圆,秋风来了,落叶满了长安,还是没等到消息。没有抱怨,没有着急,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等,像和尚打坐一样,接受“等不到”的事实。这种“禅意”,不是装出来的,是他经历了太多失望,慢慢练出来的“平常心”。
他的隐逸不是“潇洒”,是“无奈”;他的禅意不是“顿悟”,是“妥协”。可就是这种“无奈的隐逸”和“妥协的禅意”,让他的诗特别接地气——谁没经历过“走不通的路”?谁没试过“躲进自己的小世界”?他的诗,就像在跟你说“没事,我也这样,慢慢来”。
为什么我们现在还记着他?不是因为诗多好,是因为他“较真”
贾岛一辈子就留下四百多首诗,比李白、杜甫少多了;他的诗也不“大气”,不写国家大事,不写英雄好汉,就写些小风景、小情绪。可为什么一千多年了,我们还记着他?还在学他的“推敲”?
因为他的“较真”。在这个“差不多就行”的世界里,他那种“一个字熬三天”的较真,太难得的。
现在的人写东西,错个字、通不通顺都无所谓;发朋友圈,凑够字数就行;做工作,差不多就行。可贾岛不,他对每个字都较真,对每句诗都较真,对自己的人生都较真——考科举考到44岁,别人都放弃了,他不放弃;被贬到四川,别人都抱怨,他不抱怨,还在抠诗句;一辈子没当过大官,别人都觉得他“没出息”,他不管,还在写自己的诗。
他的“苦吟”不是“死心眼”,是对“喜欢的事”的执着。就像有人喜欢做饭,一道菜能试十次;有人喜欢画画,一幅画能改二十遍;贾岛喜欢写诗,一首诗能抠一百遍。这种执着,不管在哪个时代,都让人佩服。
而且他的诗,不管过多少年,都能戳中人心。你有没有过“找一个人,却找不到”的感觉?那就是《寻隐者不遇》;你有没有过“看着风景,想起以前的事”的感觉?那就是《秋风吹渭水》;你有没有过“想躲起来,不用管烦心事”的感觉?那就是《题李凝幽居》。他写的不是唐朝的事,是每个人都会有的情绪——遗憾、怀念、向往、无奈。
所以,不是贾岛的诗有多好,是他的诗里有“我们自己”;不是“推敲”的故事有多精彩,是这个故事里有“我们都需要的较真”。
现在再读“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就不会只觉得是一句诗了——你会想起那个骑驴的书生,想起他跟自己死磕的样子,想起为了一件喜欢的事,也曾这样较真过。这就是贾岛留给我们的最好的东西——不是诗,是“把喜欢的事做到底”的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