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3-EP1:巴别塔(28)
【一个人做事越有条理,机会就越容易降临到他身上。】——约翰·汉尼斯-施密特,2058年。
……
东地中海的塞浦路斯岛,如今是地球联邦原AEU地区最为著名的旅游胜地之一。过去千百年来围绕着它而展开的冲突,似乎都已伴随着AEU的成立和地球联邦所带来的前所未有之新秩序而落下帷幕。从世界各地远道而来的游客们丝毫不会怀疑,眼前这座风景如画的岛屿将在地球联邦治下的和平新时代中迎来更为光明的未来。
但是,游客们的视线终究无法看穿遍布岛屿各地的伪装物,也无法看穿那使得受其保护的秘密与周围的山体、植被融为一体的光学迷彩。在那光学迷彩之下,在慕名而来的游客们和百无聊赖地晒着太阳的驻军都无法轻易发现的设施中,被联邦军官兵和许多不明真相的地球联邦公民视为刽子手和死灰复燃天人组织一部分的假天人组织正安静地潜伏着、等待着发动下一次袭击。
并不宽敞的机库中,三架设计风格截然不同但都有着相似头部特征的高达彼此紧贴着,而它们各自的主人就在不远处的空地上休息。全自动机器人代替了在世界各地的其他机库中随处可见的技术人员,使得徒有其名的假天人组织当中人类占总可用人手的比例再创新低。
认真说来,三名高达驾驶员中或许只有两人称得上真正意义上的人类。那颐指气使地向着同伴们发号施令、态度最为傲慢又有着和蒂莫西·格兰杰几乎相同外表(唯独头发呈现出淡绿色)的青年,只消在曾经与他血战的对手们面前抛头露面便定然会引得那些人调动手下的部队拼尽全力地追杀他直到天涯海角——理论上应当得到和被捕的天人组织成员相同待遇的格雷戈里·格兰杰,不仅逍遥法外,甚至还重操旧业地成了更为不择手段的假天人组织的重要成员。
“我们很快就会接到新指示的。如果不出什么意外,我们这一次要攻击的目标,该是些缺乏自保能力的民间社会人士。”格雷格并不指望距离他最近但摇头晃脑地流着口水的那名【同伴】能听懂自己的话,多余的理解能力对于仅负责驾驶堕天使高达无差别地破坏一切的人形战斗机器来说是过于奢侈的天赋。他的双眼紧盯着不远处穿着不合身驾驶服的老者,那须发皆白的老人一定早已过了70岁。“天人组织和GLA还有其他反联邦的叛乱武装合作得那样火热,我们总是当哑巴也不成。我会在出击之前做好必要的准备工作,届时全世界都会相信我们是应玛丽娜·伊斯玛仪女王的委托而制裁那些沦为地球联邦的帮凶、将她的同胞兼子民驱逐到外太空充当新时代奴隶的小角色……这也符合那些立场更激进的叛乱武装胃口。”
“真是无聊的任务。”白发苍苍的老人开口了,他手持一个笔记本走向格雷格,另一只手则拿着一支铅笔。在他以有些厌烦的语气顶撞格雷格的指示时,游刃有余的超龄高达驾驶员还在不慌不忙地玩着自己设定好的数独游戏。“无法遇到值得在意的对手,也无法找到测试MS或驾驶员极限的机会……你自己去吧,我没兴趣。”
“喂,老爷子,这任务需要袭击的目标不止一个,到那时我们三个必须分头行动才能打乱联邦军还有A-LAWS的追踪。”倘若蒂莫西在场,他一定会因为桀骜不驯的格雷格用这般低声下气的态度请求老人服从命令而震惊不已,而换上了一副笑脸的格雷格浑身上下却不见丝毫不协调之处,仿佛这样的请求早已成了他生活中的一部分。“世界在前进,世界在改变……等世界乱起来之后,你有很多机会与强大的对手较量。最终,我们将得以摆脱重力的束缚,真正超越蓝天。”
“搞清楚你的立场,格雷戈里。是你们需要我的帮助,而不是反过来。”面对着和颜悦色的格雷格,老人却没有丝毫退让的迹象,反而变本加厉地指责格雷格为难他。“这世界上就只有我可以通过实战帮助你们修补全自动无人作战系统的缺陷、探索新的未知领域,余下的人要么能力不足、要么根本不值得信任。告诉你的老板,没了我的协助,你们就抱着派不上用场的无人机系统自娱自乐去吧。”
“您说得对,是我们更需要您。”挂着有些谄媚笑容的格雷格暗自发誓,他等到完成全自动无人机系统后就会第一时间把这个倚老卖老的家伙解决掉。然而,时机尚未成熟,眼下他还必须和这个名字长得离谱而且读起来非常拗口的老头子继续周旋下去。“那么,我会想办法安排些巧合,确保您可以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与有价值的对手交战,米……米……”
“米哈伊·杜米特鲁·玛格丽塔·科内利乌·利奥波德·布兰卡·卡罗尔·伊翁·伊格内修斯·拉斐尔·玛利亚·尼基塔斯·A·希拉吉(MihalyDumitruMargaretaCorneliuLeopoldBlancaKarolAeonIgnatiusRaphaelMariaNiketasA.Shilage),直接叫米迦伊·希拉吉或者【大天使】也成。”以说绕口令的流畅腔调念完了自己名字的老人很不客气地把笔记本卷成一团、敲了敲格雷格的脑袋。后者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甚至没有半点躲避的迹象。“听我的准没错,年轻人得懂得尊重老人的经验。”
“谁更年长些可说不定啊……”
小声嘀咕了两句的格雷格很快停止了抱怨,诚恳地对并不在乎他方才窃窃私语的米迦伊说,自己会尽快按照对方的要求做好一切准备。得到了格雷格的肯定答复后,老人才心满意足地走开、到部署于高达附近的计算机处确认上次行动获取的数据。对一旦耍起脾气来态度就会比自己更为蛮横的米迦伊敢怒不敢言的格雷格也只好收起了其他不切实际的念头,转而专心致志地考虑着下一次行动的具体方案。
只需要一点不起眼的火苗,愈发紧张不安的局势或许就会以始料未及的方式变得更加激进化。在2312年4月上旬,地球联邦于平定阿扎迪斯坦王国境内主要叛乱武装组织、恢复阿扎迪斯坦秩序以及接收阿扎迪斯坦资源和财产的过程中遭遇的愈演愈烈的自发抵抗和破坏行动已使得许多联邦公民相信,这些宁可损毁财产和资源也不能让地球联邦得到它们的损人不利己行为并非自发抵抗,而出自某些假意顺从地球联邦的阿扎迪斯坦高层授意。
其中,在各种版本的民间谣言里受指控次数最多的便是阿扎迪斯坦的女王玛丽娜。尽管一些较为理智的媒体人士认为玛丽娜女王既没有足够的威望也没有足够的能力来说服阿扎迪斯坦各地的居民们冒着被联邦军和A-LAWS直接击毙的风险进行自发破坏行动,目睹着玛丽娜女王成为君主以来是如何使阿扎迪斯坦的局势江河日下的联邦公民们却有另一套听起来合情合理的说法——过去玛丽娜女王是如何忙碌个不停却又令阿扎迪斯坦一步步滑向深渊的,眼下她就会以何等熟悉的方式摧毁地球联邦试图在阿扎迪斯坦建立的新秩序。
到了4月中旬,谣言的蔓延速度和泛滥程度已经严重到了令地球联邦高层不能视而不见的地步。由于部署在阿扎迪斯坦的联邦军和A-LAWS官兵普遍相信玛丽娜女王是教唆阿扎迪斯坦居民频繁破坏基础设施的罪魁祸首,一些指挥官正在私下谋划先斩后奏、直接用武力手段解决阿扎迪斯坦问题。
似乎就连仍然驻扎在大不里士的地球联邦外交代表团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们敦促玛丽娜女王尽快就大批准太空移民(主要是阿扎迪斯坦居民)被天人组织和GLA【解救】一事发表声明、打消公众的顾虑。
这对一视同仁地反对一切武力手段(也包括必要的部分)的玛丽娜女王而言,倒不会将她置于自我道德拷问之中。终于听从了地球联邦代表团劝告的女王很快发表了讲话、称赞了那些并未加入GLA的准太空移民们的义举并再次呼吁阿扎迪斯坦王国的臣民同使用暴力手段对抗地球联邦的一切组织划清界限。尽管玛丽娜女王刻意回避了要求逃离太空移民教育中心的阿扎迪斯坦人自行返回之类的敏感话题,此话一出,原本还寄希望于玛丽娜女王保障阿扎迪斯坦公民日后在地球联邦内权益的王国臣民们不禁大失所望,但那些想要尽早成为真正地球联邦公民的阿扎迪斯坦人却松了一口气:把玛丽娜女王也绑在他们的战车上,他们就能心安理得地继续加速把阿扎迪斯坦平民甩在身后、向地球联邦的文明社会靠拢了。
尽管玛丽娜女王的讲话暂时安抚了蠢蠢欲动的联邦军和A-LAWS,因天人组织和GLA袭击太空移民教育中心而失去了唾手可得的太空建筑工人资源的太空建筑公司却不依不饶地要求各方尽快为企业弥补损失。遗憾的是,处于半瘫痪状态的阿扎迪斯坦王国相关机构目前无法就此协助地球联邦的太空建筑公司,而联邦军越俎代庖地前去回收准太空移民又会带来另一些地球联邦高层不愿看到的麻烦。经过各方之间反复私下协商,地球联邦默许太空建筑公司自行处理相关事务,前提是不引起公众舆论的强烈反弹。
阿扎迪斯坦王国的本地舆论也包含在内。
言外之意是,指望地球联邦方面兴师动众地帮助太空建筑公司抓回那些逃跑的准太空居民是行不通了。这对抱有最后一丝幻想的沙慈·克洛斯洛德而言自然是当头一棒——太空建筑公司只会把压力转嫁到像他这样的普通员工身上。抱怨归抱怨,不想被太空建筑公司开除(或在更恶劣的情况下被以损害公司利益的罪名送进监狱)的沙慈也只好硬着头皮考虑对策,希望能在公司的容忍范围内尽可能地挽回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