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死一般的寂静重新笼罩古殿。
潭水不再泛起一丝涟漪，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铁块，沉重得让人窒息。
唯有苏清音足下那圈淡淡的金色涟漪，还在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震撼天地般的宗主律令。
李玄僵立在原地，身体冰凉，连捧着“幽泉”的手臂都感到一阵麻木。
巨大的压力如同无形的山岳，轰然压在他的肩头、心头！
第一次，他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来自一位顶级势力掌控者的、毫不掩饰的霸道意志与碾压般的力量！这种力量，远超之前任何对手带来的压迫感。
他所有的退路，似乎都被这轻描淡写却又重逾万钧的禁令彻底封死。
传送阵？无人敢开！
借助他人之力跨越结界？无人敢助！
唯一的生路，竟只剩下……在东域修炼到化神境。
这个目标，对于他一个金丹中期修士而言，遥远得近乎绝望。
纵然他天资绝世，奇遇连连，但化神之境，乃是修真路上的一道巨大天堑，古往今来多少惊才绝艳之辈止步于此，抱憾终身？
元婴都遥遥无期，何况化神？
手中的“幽泉”依旧冰冷，那沉静幽深的灵韵此刻仿佛也带上了一丝沉甸甸的枷锁之感。
这件价值连城的灵宝，此刻更像是一个烫手山芋，一个将他与东域、与玄音宗无形中捆绑在一起的象征。
苏清音的“见面礼”，岂是那么好拿的？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不远处水面上的苏清音。
此刻的她，依旧是那副月宫仙子般的绝世姿容，但目光中的那份雍容与温和早已褪去，只剩下掌控乾坤的平静与深邃，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祇，俯视着在命运棋盘上挣扎的棋子。
李玄的胸腔剧烈地起伏了一下，他强迫自己压下翻涌的气血和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愤怒与不甘。
指尖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来维持最后的清醒。
他知道，此刻任何情绪的爆发都是徒劳，只会让对方更觉可笑。
他艰难地运转灵力，强行挺直了已被无形重压压得有些佝偻的脊梁。
目光不再闪避，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凝固的平静，迎向了苏清音那双仿佛能冻结灵魂的眼眸。嘴唇翕动了几下，声音低沉沙哑，却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明白。”
这两个字，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没有质问，没有哀求，没有愤怒的宣言。
只有一种认清了绝境现实后的、冰冷的、沉重的接受。如同走投无路的困兽，在猎人布下的天罗地网前，发出的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鸣。
青玉台上，苏清音静静地注视着下方那个在庞大压力下依旧顽强挺立的身影。
看着他眼中那对南域执念的微小火苗几乎被碾碎，看着他强撑着维持最后一丝尊严的姿态。
她眼中的冰冷似乎融化了一丝，但随即又被更深沉的、如同欣赏一件稀世藏品般的兴味所取代。
她轻轻抬起手臂，素手对着殿门的方向，优雅地一挥。
“灵宝既已相赠，归途亦已言明。”
“李少门主……”她的声音恢复了几分之前的清越，却再无丝毫暖意，只剩下不容置疑的送客之意。“请回吧。”
沉重的殿门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外界的光线透了进来，与古殿内氤氲的灵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李玄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冰凉的、带着乐器木质清香与晶石金属冷冽的空气涌入肺腑，却无法驱散心头的沉重与冰冷。
他最后看了一眼青玉台上那道风华绝代却掌控着他命运的身影，不再言语。
他缓缓转过身，将冰冷的“幽泉”灵宝小心翼翼地背负在身后。
琴身接触背脊的瞬间，那股沉静的幽寂之力再次涌入，如同一个无声的烙印。
他迈开脚步，踏在光洁如镜、倒映着穹顶变幻光斑的地面上，脚步声在空旷死寂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沉重、孤独。
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无形的荆棘之上。
玄音宗主的禁令如同无形的枷锁，沉重地套在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