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飞鹏、张彪、章邯等一众心腹将领，鱼贯而入，甲胄上还带着塞外的风霜。
他们身上的杀气，早已凝如实质。
三个月的时间，足够他们将整个高句丽的残余势力，清剿得干干净净。
“都办妥了？”萧羽没有回头。
“回元帅，高句丽全境已安，各地驻军已部署完毕。”章邯上前一步，声音洪亮。
“我等，随时可以班师回朝。”
提到“回朝”二字，几个将领的脸上，都浮现出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
灭国之功！
这是何等荣耀！
封侯拜将，光宗耀祖，就在眼前。
“不急。”萧羽淡淡开口。
他转过身，看向众人身后，一个穿着夜行衣，气息收敛到极致的身影。
“李干，长安那边，有什么消息？”
暗影统领李干，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走出，单膝跪地。
“启禀主上。”
“三个月来，朝堂之上，为了两件事，已经吵翻了天。”
“何事？”
“其一，太子储君之位。”
李干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太上皇陛下力主立您为太子，但遭到李氏宗亲与半数朝臣的激烈反对。”
“他们联名上奏，举荐秦王李世民。”
“长孙无忌、裴寂等人，则坚决拥护主上您。”
“双方在太极殿上，几乎每日都要争吵一番，至今没有定论。”
听到这话，章邯等人不由得交换了一个眼神。
元帅若为太子，那他们这些人，便是未来的从龙之功，地位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另一件呢？”萧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仿佛在听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另一件，便是分封制与郡县制之争。”
李干继续汇报道。
“江夏王李道宗等人上奏，言天下初定，当效仿周天子，行分封制，裂土封王，以安抚天下功臣之心。”
“此议，得到了大部分军中将领和宗亲的支持。”
“而以韩非为首的另一派，则坚决反对，认为分封制乃取乱之道，力主推行郡县制，将权力收归朝廷。”
“陛下对此，也一直没有表态。”
大殿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章邯的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他忍不住开口。
“元帅，这可是封王啊！”
“以您的不世之功，若真行分封制，当封何地？是整个北疆，还是新得的高句丽？”
“届时，您便是一方之主，开府建衙，自成一国！”
这番话，说出了在场所有将领的心声。
相比于虚无缥缈的太子之位，裂土封王，才是武将们最实际，也最渴望的追求。
他们追随萧羽，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封王？”
萧羽笑了。
他脸上的笑容，让章邯感觉比殿外的寒风还要冷。
“你们觉得，太上皇会同意吗？”
“这……”章邯一时语塞。
“一个开国皇帝，最忌惮的是什么？”
萧羽的目光扫过众人。
“不是外敌，而是内患。”
“是那些手握重兵，盘踞一方，随时可能不受控制的所谓‘诸侯王’。”
他走到堪舆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长安的位置。
“他刚刚从自己儿子们的手里，夺回这把椅子。”
“你觉得，他会亲手再制造出几十个，上百个，可能会威胁到他统治的藩王吗？”
“他会把刚刚打下来的江山，再亲手把它分得四分五裂吗？”
萧羽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像一柄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不会。”
“他只会用郡县制，将所有的军权、财权、人事权，都牢牢攥在自己一个人的手里。”
“这天下，只能有一个声音，那就是他李渊的声音。”
一番话，让章邯等人额头渗出冷汗。
他们只看到了封王的荣耀，却从未从一个帝王的角度，去思考这个问题。
元帅看得，比他们远太多了。
“至于太子之争……”
萧羽嗤笑一声，语气里充满了不屑。
“不过是李渊用来平衡朝堂，试探各方势力的手段罢了。”
“他根本就没想过，要把皇位传给一个外姓人。”
“他只是在利用我，来打压那些不听话的宗亲和骄兵悍将。”
“等他觉得时机成熟了，这太子之位，自然会落到他想给的人头上。”
“而我，从始至终，都只是他手中的一把刀。”
大殿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将领，都低下了头，心中那点火热的期盼，被一盆冰水，浇得干干净净。
原来，长安城里那些看似激烈的争斗，在元帅眼中，不过是一场可笑的闹剧。
唯有李干，跪在地上，头埋得更低，眼中却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精光。
主上说得都对。
李渊，确实是这么想的。
但他不知道，主上您，根本就不是什么外姓人。
这李氏的江山，本就该有您的一半！
不，若非当年之事，这天下，本就该是您的！
太子？
何其可笑！
您要的，是整个天下，是那至高无上的皇位！
李干的心中，热血翻涌。
他无比期待，期待着主上振臂一呼，认祖归宗，将这天下，从李渊手中，堂堂正正地夺回来！
“都听明白了吗？”
萧羽的声音，将众人的思绪拉回。
“明白了！”众将齐声应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颓然。
“既然明白了，就收起你们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萧羽的语气，陡然转冷。
“我带你们出来，是为了建功立业，不是为了让你们卷入长安城那些肮脏的权力斗争里去。”
“这次回朝之后，我会向陛下请命。”
他的目光，望向地图的北方，那片广袤的草原。
“为大唐，戍边百年。”
“镇守北疆，抵御突厥。”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元帅！不可啊！”
任飞鹏第一个站了出来。
“您立下如此大功，正是封赏之时，为何要自请去那苦寒之地？”
“是啊元帅！”张彪也急了，“北疆荒芜，鸟不拉屎，哪有长安城的繁华？”
“戍边百年？那岂不是一辈子，都要被困在那里？”
他们无法理解。
放着京城的荣华富贵不要，却要去那凶险万分的边境。
“我的决定，需要向你们解释吗？”
萧羽的眼神，冷了下来。
一股恐怖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大殿。
任飞鹏和张彪等人，只觉得像是被一座大山压在身上，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们扑通一声，齐齐跪倒在地。
“末将不敢！”
“元帅息怒！”
威压来得快，去得也快。
萧羽收回目光，语气恢复了平静。
“长安城，是个泥潭。”
“我不想陷进去，也不想你们陷进去。”
“那里，容不下我们这九十万虎狼之师。”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心腹们，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们，都是从尸山血海里，跟着我一路杀出来的兄弟。”
“我不会亏待你们。”
“这次回京，你们该得的封赏，一样不会少。”
“但是，你们要做好准备。”
“等我在北疆站稳脚跟，你们，还有你们麾下的兵马，我会陆续调过去。”
“愿意跟我去北疆吃沙子的，我萧羽，保他一世富贵，封妻荫子。”
“若有贪恋长安繁华，不愿再动的，我也不强求。”
“我会给他一笔足够他挥霍几辈子的金银，让他解甲归田，当个富家翁。”
“路，给你们选。”
“你们自己，想清楚。”
说完，他不再看众人。
大殿内，落针可闻。
片刻的沉默后。
任飞鹏第一个抬起头，眼中再无半分犹豫，只有一片赤诚的狂热。
“末将，誓死追随元帅！”
“元帅去哪，末将就去哪！别说北疆，就是刀山火海，末将也跟定了！”
“末将也誓死追随元帅！”
“愿为元帅效死！”
张彪、章邯等人，纷纷表态，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富家翁？
谁稀罕！
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
跟着元帅，才有肉吃，才有仗打，才能封侯拜将！
这天下，谁不知道，萧羽的亲军，才是真正的人上人！
去北疆，看似是放逐。
但他们相信，以元帅的手段，用不了几年，那片不毛之地，就会变成一个独立于大唐之外的，铁桶一般的王国！
到那时，他们这些人，就是真正的开国元勋！
“很好。”
萧羽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要的，就是一支绝对忠于他自己，不受朝廷节制的军队。
北疆，就是最好的练兵场。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李干的身上。
“李干。”
“属下在。”
“暗影的摊子，给我铺得再大一些。”
“我不只要长安城的消息。”
“我要这天下九州，每一座城，每一个郡，甚至每一个村落的动静，都出现在我的案头。”
“我还要草原，要西域，要南洋，所有异族的内部情报，他们的兵力部署，他们的王帐位置，他们的粮草储备。”
“我全都要。”
萧．羽的声音很轻，但话语里的内容，却让李干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这是要……掌控天下！
不，是监视整个世界！
“属下……遵命！”
李干压下心中的震撼，重重叩首。
“钱不够，就去抄那些世家大族的府库。”
“人不够，就从军中挑选最精锐的斥候。”
“我给你最大的权限。”
“我只要结果。”
萧羽挥了挥手。
“去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