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从他踏入长安开始，就有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牢牢护在其中。
而织这张网的人，就是眼前的李渊。
他所做的一切，力排众议要立他为太子，要立婉儿为后，甚至不惜与满朝文武对立。
都不是为了拉拢一个功高盖世的元帅。
而是一个父亲，在用自己所有的一切，来弥补对儿子的亏欠。
看着萧—羽沉默不语，李渊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他小心翼翼地，再次问出了那个问题。
“孩子……你，真的不恨朕吗？”
这一次，萧羽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李渊，看着他眼中的期盼、恐惧与悔恨。
李渊被他看得心中发慌，他以为萧羽还在记恨自己。
他猛地抓紧萧羽的胳膊，声音嘶哑地诉说着。
“朕知道，朕对不起你们母子。”
“当年，你娘的死讯传回长安，朕……朕当时正在与突厥使臣议和，关乎国运，朕不能表露出半分异样。”
“朕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躲在太极殿里，对着她的画像流泪。”
“那种痛，就像有人拿着刀子，一刀一刀地剜朕的心啊！”
“朕恨不得立刻就冲到晋阳，将王家满门抄斩！可朕不能！”
“朕是皇帝，朕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天下苍生！朕只能忍，只能将这份仇恨和思念，深深地埋在心底！”
“朕发誓，朕要将这天下，打造成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朕要将这天下，完完整整地交到你的手上！”
“这是朕，唯一能为你，为你娘做的事情！”
李渊的情绪，彻底失控。
他牵起萧羽的手，那双曾经执掌天下权柄的手，此刻却在剧烈地颤抖。
他拉着萧羽，走到悬挂在墙上的大唐疆域图前。
“你看！”
“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
“从东海之滨，到西域戈壁！从北境草原，到南疆雨林！”
“这所有的一切，都将是你的！”
萧羽的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看着那副巨大的疆域图，看着李渊那张因为激动而扭曲的脸。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原本的计划，是等待天下大乱，等待秦末那样的时机，再揭竿而起，夺取天下。
可现在……
他还需要等吗？
这天下，已经是他的了。
他只需要点点头，就能名正言顺地，成为这片广袤土地的继承人。
“朕的那些儿子，建成、世民、元吉……”
李渊的语气中，充满了失望和疲惫。
“他们都很优秀，但他们的眼里，只有那把龙椅，只有彼此的争斗。”
“他们守不住这天下。”
“只有你，萧羽，只有我李渊的儿子，才有这个能力，有这个胸襟，去开创一个真正的万世王朝！”
“朕相信你，朕把这天下，交给你！”
李渊的话，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地敲在萧—羽的心上。
他看着眼前这个，既是帝王，又是父亲的老人。
那份埋藏了十七年的心结，那份对身世的执念，在这一刻，似乎悄然冰释。
“陛下……”
萧羽刚一开口。
“报——！”
殿外，传来内侍高亢的通报声。
“启禀陛下，王妃娘娘带着小公子和小小姐，在殿外求见！”
李渊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狂喜。
“快！快宣他们进来！”
他转过头，激动地对萧羽说。
“是婉儿和孩子们！是朕的儿媳，和朕的孙子孙女！”
片刻之后。
王婉儿牵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家伙，走进了太极殿。
“爹爹！”
“爹爹！”
两个小家伙看到萧羽，立刻挣脱了王婉儿的手，像两只小乳燕一样，扑进了萧羽的怀里。
萧羽弯腰，将两个孩子一把抱起，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王婉儿走到近前，对着李渊盈盈一拜。
“臣妾，参见陛下。”
她的目光，却在萧羽和李渊之间流转，眼中带着一丝了然和温柔。
萧羽放下孩子，牵起王婉儿和两个孩子的手。
他看着李渊，神情郑重。
然后，他缓缓地，拉着妻儿，跪了下去。
“婉儿，孩子们，给爷爷磕头。”
李渊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萧羽一家，看着那两个似懂非懂，却还是乖乖磕头的小家伙。
一股巨大的暖流，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防线。
他等这一声“爷爷”，等了太久太久。
王婉儿抬起头，看着李渊，轻声说道。
“陛下，其实……师父他老人家，早就把一切都告诉臣妾了。”
“臣妾知道您的苦心，也知道夫君他……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李渊的眼眶，再次湿润了。
他看着王婉儿，这个温婉贤淑的儿媳，心中充满了感激。
萧羽抬起头，目光与李渊在空中交汇。
他心中的最后一丝隔阂，彻底消散。
他郑重地，对着李渊，叩下了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响头。
“儿子，萧羽。”
“拜见……父亲。”
一声“父亲”，石破天惊。
李渊再也忍不住，这个在尸山血海中都不曾眨眼的铁血帝王，此刻，捂着脸，嚎啕大哭。
始皇泪崩！
他等这句话，等了整整十八年！
所有的等待，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悔恨，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喜悦的泪水。
“好……好孩子！”
“快起来！都快起来！”
李渊冲下御阶，亲自将萧羽一家人搀扶起来。
他一手拉着萧—羽，一手拉着王婉儿，看着那两个可爱的孙子孙女，笑得合不拢嘴。
这一刻，他不是大唐的皇帝。
他只是一个，终于找回了儿子，享受着天伦之乐的，普通父亲。
太极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一家人团聚的身影，温暖而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