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庙厚重的朱红大门,在身后缓缓关闭。
门内是列祖列宗的牌位,是刚刚被载入史册的荣耀。
门外,是长安城正午的阳光,以及成千上万双敬畏、恐惧、狂热、嫉妒的眼睛。
当李渊牵着萧羽的手,一步步走下高高的台阶时,整个太庙广场,鸦雀无声。
之前还剑拔弩张的两派官员,此刻全都低垂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们看向萧羽的目光,已经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看待一个权臣,一个元帅。
而是在仰望一轮刚刚升起的,足以灼伤一切的煌煌大日。
大唐皇子,李萧羽!
未来的皇帝!
裴寂和长孙无忌站在百官最前列,激动得浑身都在微微发抖。
他们赢了!
赢得了这场决定大唐国运的豪赌!
他们拥立的,是真正的天命之子!
而另一边,以李道宗为首的秦王府一脉,则个个面如死灰,如丧考妣。
他们的天,塌了。
萧羽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广场。
他看到了裴寂等人的狂喜,也看到了另一派的绝望。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两个人的身上。
李建成。
李世民。
他的两个,亲弟弟。
李建成披头散发,原本象征着太子身份的冠冕早已歪斜,他双目无神,嘴里还在喃喃自—语。
“不可能……嫡长子……我的太子之位……”
他像一个输光了一切的赌徒,彻底失去了灵魂。
而李世民,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没有像李建成那样失态,只是静静地站着,脸色平静得可怕。
可萧羽能从他那双死寂的眼眸深处,看到一股正在疯狂燃烧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火焰。
是恨。
是嫉妒。
更是不甘。
就在此时,李渊停下了脚步。
他也看到了自己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
“建成,世民。”
李渊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李建成身体一颤,像是才被唤醒,他猛地抬起头,看到了并肩而立的李渊和萧羽。
那刺眼的一幕,瞬间击溃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父皇!”
他嘶吼着,疯了一般冲了过来。
“您不能这么做!您不能废了我!”
“我是您的儿子!我才是太子!他算什么东西!他一个马奴养大的野种……”
“放肆!”
李渊勃然大怒,一声怒喝如同晴天霹olei。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李建成的脸上。
李渊用了极大的力气,直接将李建成抽得一个趔趄,半边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高高肿起。
全场,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掌掴太子!
不,他已经不是太子了。
李建成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您……您打我?”
“为了他,您打我?”
“朕打的就是你这个逆子!”李渊指着他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
“马奴?野种?”
“你是在骂他,还是在骂朕!”
“你母亲当年,不过是朕府上的一名侍妾!而羽儿的母亲,是朕明媒正娶,许诺了一生一世的结发妻子!”
“论出身,他比你高贵百倍!”
“论功绩,他灭突厥,定西域,平叛乱,你呢?你除了在长安城里结党营私,争权夺利,你为这个天下,做过什么!”
李渊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李建成的心上。
他将李建成所有的尊严,所有的骄傲,都撕得粉碎。
“你……”李建成气血攻心,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他指着萧羽,眼神怨毒。
“李萧羽!你这个窃贼!你偷走了我的一切!”
“我不会放过你的!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他嘶吼着,竟像一头野兽,张牙舞爪地朝着萧羽扑了过去。
“保护太子殿下!”
丘行恭眼神一寒,身形一闪,便挡在了萧羽身前。
他只是一抬脚,便精准地踹在了李建成的膝盖上。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啊——!”
李建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抱着自己那条扭曲变形的腿,在地上痛苦地翻滚起来。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心头发寒。
丘行恭,这个新任太子殿下的心腹,好狠的手段!
李渊的眼皮跳了跳,却没有阻止。
他只是冷冷地看着在地上哀嚎的李建成,眼中没有一丝怜悯。
他的目光,转向了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李世民。
“世民。”
李世民抬起头,与李渊对视。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父皇有何吩咐?”他的声音,沙哑而平静。
“你可有话说?”李渊问道。
李世民的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成王败寇,儿臣,无话可说。”
“好一个成王败寇。”李渊点了点头。
“你比你大哥,聪明。”
“但也比他,更狠,更危险。”
李渊看着这个自己曾经一度十分欣赏的儿子,心中一声叹息。
“朕今日,不想再看到血流成河。”
“朕给你们,留最后一份体面。”
他转过身,对着所有人,朗声宣布。
“传朕旨意!”
“前太子李建成,德行有亏,不堪重任,即日起,废黜其太子之位,贬为庶人!圈禁于东宫旧殿,无朕旨意,终身不得踏出半步!”
“秦王李世民,心胸狭隘,结交朝臣,意图不轨,削其王爵,降为郡王!圈禁于秦王府内,闭门思过!”
旨意一出,全场哗然。
废为庶人!
削去王爵!
这是何等严厉的惩罚!
这几乎是断绝了他们所有的希望!
地上的李建成听到旨意,惨叫声戛然而止,整个人如遭雷击,彻底昏死了过去。
李世民的身体,也几不可察地晃了晃。
他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那眼中的火焰,已经熄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死寂的寒潭。
“儿臣……领旨谢恩。”
他躬下身,行了一个礼。
然后,他转过身,没有再看任何人,一步一步,拖着沉重的脚步,朝着宫外走去。
他的背影,萧索,孤寂,却又像一头蛰伏起来的孤狼,随时可能发出致命一击。
李渊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复杂。
他知道,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他转过头,看向萧羽。
他的脸上,瞬间换上了慈父的笑容。
“羽儿,走,父皇带你去你的新家。”
“东宫,从今天起,你就是那里的主人了!”
他拉着萧羽,无视了地上昏死的李建成和一众呆若木鸡的官员,径直朝着皇城内走去。
王婉儿牵着两个孩子,在孙思邈的陪伴下,紧紧跟在后面。
李绩、张彪、丘行恭等人,则率领着一队玄甲卫,如众星捧月般,护卫在四周。
从太庙到东宫,是一条漫长的宫道。
道路两旁,是高大巍峨的宫墙,金碧辉煌的殿宇。
每隔十步,便有甲士肃立。
所有见到这支队伍的宫女、太监,无不远远地跪伏在地,头都不敢抬。
萧羽看着这一切,心中却没有什么波澜。
权势,地位,富贵。
这些东西,他前世今生,都见得太多了。
他唯一在意的,是身边的人。
他看了一眼身旁,正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王婉儿和两个孩子。
他们的脸上,还带着一丝不安和拘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