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转过身,看了一眼龙椅上,那个已经如同木雕泥塑般的父亲。
他的声音,放缓了,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
“因为,父皇累了。”
“他为这个帝国,操劳了半生,也该歇歇了。”
“做儿子的,为父亲分忧,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孝道吗?”
“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就成了篡逆?”
“还是说……”萧羽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在你们这些人的眼里,只有让父皇继续当一个被你们架空的傀D,才算是父慈子孝?”
“只有让这李唐的江山,继续在你们的掌控下,风雨飘摇,才算是国泰民安?”
“裴矩,你告诉本宫。”
“你到底是忠于李唐的社稷,还是忠于你背后,那个腐朽不堪的世家门阀?”
“我……我……”
裴矩张着嘴,浑身剧烈地颤抖着。
他发现,自己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对方的每一句话,都如同最锋利的刀,剖开了他所有的伪装,击碎了他所有的立场。
将他那所谓的“为国为民”,衬托得像一个无耻的笑话。
“噗——”
一口鲜血,从裴矩口中喷出,染红了他身前的地板。
他整个人,瞬间萎靡了下去,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
“回答不出来了?”
萧羽冷漠地看着他。
“那本宫,替你回答。”
“你忠的,从来不是这个国家。”
“你忠的,只是你自己的阶层,只是那个能让你裴氏一族,高高在上,作威作福的旧秩序!”
“为了维护这个秩序,你不惜颠倒黑白,不惜混淆是非,甚至不惜,用你这条老命,来做最后的赌注。”
“可惜啊……”
萧羽摇了摇头,语气里,充满了无尽的失望。
“你赌输了。”
“而且,输得一败涂地。”
他转过身,重新向着台阶上走去。
“来人。”
“殿下!”
影一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殿门处。
“御史大夫裴矩,年老昏聩,妖言惑众,意图离间君臣父子,动摇国本。”
“但,念其曾为三朝元老,本宫,就不杀他了。”
不杀他?
所有人都愣住了。
就连地上的裴矩,也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这头恶龙,竟然会发善心?
裴寂的心中,刚刚燃起一丝希望。
萧羽接下来的话,却让这丝希望,瞬间化作了最深的绝望与恐惧。
“将裴矩,押回他的府邸,严加看管。”
“从今日起,查抄裴氏一族,所有田产、商铺、家财,全部充公!”
“其族中,所有为官者,一律革职!”
“所有男丁,无论老幼,全部发配岭南,终生为奴,永世不得还乡!”
“所有女眷,充入教坊司!”
“轰!”
这番话,如同九天玄雷,在整个太极殿炸响!
比直接杀了裴矩,还要狠毒百倍!千倍!
这是要将整个河东裴氏,这个传承了数百年的高门望族,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彻底地,连根拔除!
让其永世不得翻身!
“不!你不能这么做!”
裴矩像是被踩了尾巴的野猫,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地上一跃而起,疯了一样向萧羽扑去。
“萧羽!你这个魔鬼!你这个畜生!有本事你杀了我!杀了我啊!”
然而,他还没靠近。
影一的身影一闪,便挡在了他的面前。
一只手,轻轻按在了裴矩的肩膀上。
裴矩那疯狂前冲的身体,瞬间僵住,仿佛被一座大山压住,动弹不得。
“本宫说了,不杀你。”
萧羽头也没回,声音冰冷地传来。
“杀了你,太便宜你了。”
“本宫要你活着,要你亲眼看着。”
“看着你为之骄傲的家族,是如何分崩离析。”
“看着你的子孙后代,是如何沦为奴隶,世代为娼。”
“看着你用一生去维护的那个旧世界,是如何被本宫,一点一点,碾得粉碎!”
“本宫要你,在无尽的悔恨与绝望中,慢慢地,烂死,臭掉!”
“这,就是你,挑战本宫的代价。”
“啊啊啊啊!”
裴矩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咆哮,双目赤红,血丝遍布。
他拼命地挣扎,却无法撼动影一分毫。
最终,他身体一软,两眼翻白,竟是活生生地,气晕了过去。
“拖下去。”
萧羽挥了挥手,像是赶走一只苍蝇。
两名锦衣卫上前,将昏死过去的裴矩,像拖死狗一样,拖出了太极殿。
大殿之内,针落可闻。
所有的官员,都低着头,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恐惧。
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们终于明白了。
这位太子殿下,不是龙,是魔。
一头彻头彻尾,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以折磨人为乐的恶魔。
与他作对,死亡,都将成为一种奢侈。
萧羽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看了一眼队列中的秦琼和程咬金。
“北伐之事,准备得如何了?”
秦琼和程咬金一个激灵,连忙出列。
“回殿下,十万大军,已在城外集结完毕!”
“粮草辎重,也已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发!”
“很好。”
萧羽站起身,目光扫过下方那一张张惨白的脸。
“传本宫将令。”
“三日之后,大军开拔,本宫,御驾亲征!”
“此战,不破突厥王庭,誓不回师!”
“朝中政务,由房玄龄、杜如晦,暂代总领。”
“裴寂、陈叔达,从旁辅佐。”
“若有要事,八百里加急,送往军前。”
“若有人,敢在本宫出征之后,在背后,搞什么小动作……”
他的声音,顿了顿,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机。
“裴氏一族的下场,你们,都看见了。”
“都,听清楚了吗?”
“臣……遵命!”
山呼海啸般的回应声,在大殿内响起。
这一次,再没有任何人,敢有丝毫的异议。
“退朝!”
萧羽说完,不再看任何人一眼,大步流星地,向殿外走去。
只留下满朝文武,和龙椅上,那个失魂落魄的皇帝。
李渊看着萧羽离去的背影,身体瘫软在龙椅上,口中,无意识地喃喃自语。
“魔鬼……他是个魔鬼……”
“朕……朕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魔鬼……”
他的眼中,充满了恐惧,悔恨,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解脱。
或许,将这个沉重的帝国,交给这样一个魔鬼,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至少,他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