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没有点火把，借着朦胧的月色，在寂静的街道上，快速穿行。
战马的蹄子，都用厚布包裹着，只发出沉闷的“嗒嗒”声。
很快，一座占地极广，却又显得异常破败的府邸，出现在他们面前。
朱漆的大门早已斑驳，上面贴着两张巨大的封条，封条上“大理寺”的印章已经褪色。
府邸门口，同样驻扎着一队士兵，约有五十人。
他们是奉命看守此地的禁军，一个个东倒西歪，昏昏欲睡。
萧羽做了个手势。
他身后的骑士们，立刻翻身下马，如同幽灵般，从两侧的阴影中包抄过去。
没有喊杀声。
只有一阵阵利刃划破喉咙的“嗤嗤”声，和尸体倒地的闷响。
当最后一名守卫捂着脖子，难以置信地倒下时，战斗已经结束。
萧羽走到那扇尘封的大门前。
他看着门上那两张刺眼的封条，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里，就是李元吉当年在太原的府邸。
这里，或许也曾是自己母亲生活过的地方。
他伸出手，轻轻地，撕下了那张封条。
“吱呀——”
沉重的大门被推开，一股混合着灰尘与腐朽气息的冷风，从里面涌出。
仿佛一个被遗忘了十七年的冤魂，在发出无声的叹息。
萧羽迈步而入。
身后的士兵们，立刻分散开来，一部分警戒四周，另一部分则跟着萧—羽，开始对整个府邸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府邸内，杂草丛生，蛛网遍布。
假山池沼早已干涸，亭台楼阁也尽显颓败。
萧羽没有理会那些富丽堂皇的主殿，他凭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穿过几条回廊，径直走向府邸最深处，一个偏僻而幽静的角落。
这里，有一个小小的，几乎被人遗忘的院落。
院门虚掩着，上面爬满了枯萎的藤蔓。
推开院门，里面只有三间简陋的厢房。
萧羽的脚步，停在了左手边那间厢房的门口。
他的心，没来由地，跳得快了几分。
他推开门。
房间里很简单，只有一张木床，一张梳妆台，和一个衣柜。
所有的家具上，都落了厚厚的一层灰。
但这里，却比外面任何一个地方，都让萧羽感到一种莫名的亲切。
他走到梳妆台前，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
台面上，放着一把已经磨得有些光滑的黄杨木梳子。
梳子旁边，是一个针线篮，里面放着一块只绣了一半的锦帕。
萧羽拿起那块锦帕。
上面绣的，是一只斑斓猛虎的雏形，猛虎的翅膀，只绣了一只，另一只还只是一个轮廓。
虎生双翼，谓之“羽”。
萧羽的手，猛地攥紧。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
这一定是母亲留下的！
他的目光，扫过整个房间，最后，落在了床下。
他蹲下身，发现在床下的地面上，有一块地板砖，颜色比其他的要新上一些。
他伸手，敲了敲。
是空心的。
他将地板砖撬开，下面，露出了一个巴掌大小，已经生锈的铁盒。
铁盒上了锁。
萧—羽拿起铁盒，正准备用蛮力震开。
“放下它。”
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后响起。
萧羽的身体瞬间紧绷，猛地回头。
只见门口的阴影里，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人。
老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仆役服，手里拿着一把扫帚，满脸的皱纹，如同干裂的树皮。
他看起来，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普通老仆。
但他的眼睛，却异常明亮，带着一股洞察人心的锐利，和深深的悲伤。
萧羽身后的两名亲卫，立刻拔刀，护在了他身前。
“你是谁？”萧羽的声音，冰冷刺骨。
他可以肯定，刚才进来的时候，这个房间里，绝对没有第二个人。
这个老人，是凭空出现的。
老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死死地盯着萧羽手中的铁盒。
“这不是你该碰的东西，把它放回去，然后离开这里。”
“否则，你们所有人都得死。”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身边的空气，似乎都因为他的话，而变得粘稠起来。
这是一个高手！
一个隐藏得极深的高手！
萧羽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没有放下铁盒，反而将那块绣了一半的锦帕，展示给老人看。
“这个，你认识吗？”
当看到那块锦帕的瞬间，老人那古井无波的脸上，表情瞬间崩溃了。
他那锐利的眼神，被巨大的震惊和狂喜所取代。
浑浊的泪水，从他布满皱纹的眼角，汹涌而出。
“虎翼……是……是夫人的虎翼图……”
他扔掉手中的扫帚，踉跄着，向萧羽走了几步，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地颤抖。
“你……你是谁？你从哪里得到它的？”
“我是谁？”
萧羽看着老人，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叫萧羽。”
“轰！”
这两个字，如同九天惊雷，在老人的脑海中炸响。
他呆呆地看着萧羽，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伸出颤抖的手，似乎想触摸萧羽的脸，却又不敢。
“像……太像了……”
“您的眉眼，和夫人，一模一样……”
“噗通”一声，老人竟然双膝跪地，对着萧羽，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老奴福安，叩见少主！”
“少主，您……您终于回来了！”
福伯！
萧羽的心脏，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他扶起老人，声音也带上了一丝颤抖：“你……你认识我母亲？”
“何止认识。”福伯老泪纵横，“老奴是看着夫人长大的，当年，也是老奴，拼死将夫人送出太原……”
“这个铁盒，是齐王殿下留给您的东西。他说，若有一天您能回来，便将此物交给您。”
“但打开它，需要一把钥匙。”
“钥匙在哪？”萧羽急切地追问。
“钥匙就在……”
福伯的话，还没说完。
“轰！”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突然从府邸的前院传来，紧接着，是震天的喊杀声和密集的马蹄声。
“不好！”李干脸色大变，冲了进来，“殿下，我们被包围了！”
“城防军和太原府的府兵，把整个齐王府都围了！”
福伯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
他看向萧羽，眼中露出决绝之色。
“少主，来不及了！”
“他们是冲着王府里的秘密来的！是李世民的人！”
他猛地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色的，不知是什么材质的令牌，塞到萧羽手中。
“这是钥匙！它能打开铁盒，也能带您去一个地方！”
“快走！老奴替您挡住他们！”
说完，他竟是转身，朝着院外冲去。
在他转身的瞬间，他那佝偻的身体，猛然挺直。
一股丝毫不弱于尉迟恭，甚至更加凝练、更加阴冷的强大气势，从他的身上，轰然爆发！
“十七年了！”
“李世民，你这乱臣贼子！老夫等的就是今天！”
他发出一声悲怆的长啸，迎向了那潮水般涌来的兵马。
“想动我家少主，先从老夫的尸体上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