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前，踏出了一步。
仅仅是一步。
嗡！
一股无形的，代表着终结与死寂的灰色领域，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
那灰色的领域，与黑色的雾气，甫一接触。
滋啦啦——
刺耳的，如同冰雪消融的声音，响彻夜空。
那团充满了怨毒与诅咒的黑雾，在接触到灰色领域的刹那，竟像是遇到了天敌一般，疯狂地向后退缩。
“啊——”
黑雾中，传来了更加凄厉的惨叫。
那不再是示威，而是源于本能的恐惧。
“这是……什么……”
“不可能……湮灭……”
“不！”
那张巨大的鬼脸，在灰色领域的侵蚀下，开始扭曲，消散。
它能感觉到，构成自己存在的“怨念”本源，正在被那股灰色的力量，强行抹去！
它怕了。
它想要逃回柳府的禁地深处。
“现在想跑？”
萧羽的嘴角，勾起一抹冷漠的弧度。
“晚了。”
他抬起右手，对着那团退缩的黑雾，虚虚一握。
“过来。”
轰隆！
灰色领域猛然收缩，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灰色巨手，无视了空间的距离，一把将那团庞大的黑雾，死死攥住！
“不！放开我！”
怨魂聚合体疯狂地挣扎，爆发出堪比封王境强者的恐怖力量，试图挣脱束缚。
但没用。
在代表着“终结”的湮灭之力面前，它的一切反抗，都显得苍白无力。
灰色巨手，缓缓收紧。
那团黑雾，被压缩，被净化。
所有的怨毒，所有的诅咒，所有的疯狂，都在湮灭之力下，被还原成最纯粹的，无属性的灵魂本源。
最终，那团庞大的黑雾，被压缩成了一颗只有拳头大小，通体漆黑，散发着精纯魂力的珠子。
萧羽松开手。
那颗珠子，安静地悬浮在他的掌心。
他能感觉到，珠子里蕴含的庞大能量。
以及，一股微弱的，属于“七罪殿”的印记。
他屈指一弹，那道印记，便被湮灭之力，彻底抹去。
做完这一切，他将那颗魂珠，收入怀中。
夜风吹过。
柳府上空的黑雾，消散一空。
那股令人窒息的恐怖气息，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千丈之外。
冯无忌和乌战，以及所有的天风卫，都呆若木鸡地看着这一幕。
他们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大脑，一片空白。
结束了？
那个堪比封王境的，不死不休的怨魂聚合体。
就这么……没了？
被那个少年，抬手间，捏成了一颗珠子？
冯无忌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在抽搐。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所谓“计划”，所谓“权衡”，是何等的可笑。
他试图用世俗的规则，去衡量一头来自远古的，足以吞噬天地的凶兽。
他不是在投资。
他是在仰望神明。
萧羽转过身，一步一步，从柳府的方向，走了回来。
他走到冯无忌面前。
“现在，我们可以继续谈谈那条矿脉的事了。”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
冯无忌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
他看着萧羽。
看着那张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的脸。
“谈谈矿脉的事。”
这句话，不是商量。
不是询问。
是告知。
之前，冯无忌还抱着一丝侥幸。
他想用七罪殿的恐怖，来劝退这位深不可测的少年。
他想用自己的官场智慧，来为天风城，也为自己，找一条活路。
现在他懂了。
他错了。
错得离谱。
他根本没有资格，与眼前的存在谈论“活路”。
对方，就是路。
对方，就是天。
“公子……请讲。”
冯无忌的声音干涩沙哑，他从椅子上站起，对着萧羽深深一躬。
这一躬，再无半分城主的架子。
只有下位者对上位者的，最纯粹的敬畏。
乌战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喘。
他那只独眼中的骇然，还未褪去。
刚才那遮天蔽日的灰色巨手，那被硬生生捏成一颗珠子的怨魂聚合体。
那一幕，已经烙印进了他的灵魂深处。
他现在终于明白。
他之前对七罪殿的恐惧，在这位公子面前，是个笑话。
不是七罪殿不够可怕。
而是，这位公子，是另一个维度的恐怖。
“矿脉的位置，乌战有地图。”
萧羽的目光转向冯无忌。
“我要知道的，是其他东西。”
“七罪殿，那个所谓的‘罪使’，何时来，来的是谁，修为如何。”
冯无忌身体一颤。
他听出了萧羽话里的意思。
对方不是要躲。
而是要……杀。
他不敢再有任何隐瞒，大脑飞速运转，将所有关于七罪殿的情报，全部组织起来。
“回公子。”
“柳家攀附的，是七罪殿中的‘贪婪殿’。”
“贪婪殿的罪使，每三个月来天风城一次，收取幽魂石。”
“上一次，是在两个月二十三天前。”
“所以，下一次，就在七日之后。”
冯无忌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根据柳天雄的记忆……不，是根据我之前从帝都得到的一些密辛。”
他改了口，不敢再提从柳天雄那里得到情报，生怕引起萧羽任何不快。
“贪婪殿派驻在天风城周边区域的罪使，不止一人。”
“他们似乎是以轮换的方式，负责收取各个据点的供奉。”
“来天风城的罪使，代号‘铜指’，封王境初期的修为。”
“据说此人修炼了一门邪功，十指坚逾金铁，能轻易洞穿封王境强者的护体罡气，极为难缠。”
“封王境初期？”
萧羽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他似乎在评估这个词的份量。
“除了他，还有谁？”
“罪使出行，通常会带两名‘罪卒’随行，修为在封侯境巅峰。”
冯无忌答道。
“他们行踪诡秘，来去如风，城主府的探子，从未能成功追踪过他们。”
“七日后……”
萧羽自语。
他拿出了那颗由怨魂聚合体凝成的黑色魂珠。
珠子在他掌心安静地躺着，散发着精纯而冰冷的能量。
冯无忌和乌战的目光，都被那颗珠子吸引。
他们能感觉到，那里面蕴含的力量，足以让任何一个鬼道修士疯狂。
“这东西，他们能感觉到吗？”
萧羽问。
冯无忌脸色一白，立刻明白了萧羽的意思。
“能！”
他重重点头。
“罪罚刻印凝聚成的怨魂，是七罪殿追踪叛徒和敌人的最高级信号！”
“一旦怨魂被外力摧毁，而不是自然消散，七罪殿那边立刻就会收到警示。”
“他们甚至能通过刻印残留的气息，大致判断出摧毁者的力量属性。”
“也就是说。”
萧羽掂了掂手里的魂珠。
“他们已经知道，柳家没了。”
“也知道，来了一个能抹掉他们刻印的人。”
“是……是的。”冯无忌的声音都在发颤。
“那所谓的七日之期，已经作废。”
“罪使‘铜指’，很可能……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甚至，来的不止他一个！”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原本只是断了财路，现在变成了挑衅。
七罪殿的报复，将会提前到来，而且会比预想中猛烈百倍。
整个城主府大堂，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乌战的手，已经握住了腰间的刀柄，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做好了死战的准备。
尽管他知道，那样的战斗，毫无意义。
然而，萧羽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紧张。
他反而低头，仔细端详着那颗魂珠。
“不错的养料。”
他评价道。
然后，在冯无忌和乌战惊骇的目光中，他张开嘴，将那颗凝聚了柳家数百人怨念的魂珠，直接吞了下去。
咕咚。
一声轻响。
冯无忌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停跳了一拍。
疯了！
这简直是疯了！
那东西是至阴至邪的怨念集合体，是剧毒！
就算是魔道巨擘，也只敢用它来炼器或者喂养鬼物，哪有人敢直接吞噬的？
那会污染神魂，扭曲心智，最终把人变成只知杀戮的怪物！
萧羽闭上了眼睛。
他能感觉到，一股庞大而冰冷的能量，在体内轰然炸开。
无数混乱的，充满了怨毒的残魂碎片，嘶吼着，咆哮着，试图冲击他的识海，污染他的神智。
“杀！”
“恨！”
“死！”
负面的情绪，如同潮水。
但在他的识海深处，那片灰色的混沌星云，只是缓缓转动了一下。
嗡！
一股至高的，代表着万物终结的湮灭意志，瞬间降临。
所有的嘶吼，戛然而止。
所有的怨念，瞬间被磨灭。
所有的残魂碎片，都被分解成最纯粹的本源能量。
那股庞大而冰冷的魂力，被混沌鸿蒙体轻易地转化，吸收。
萧羽感觉到，自己对体内那股灰色湮灭之力的掌控，又精进了几分。
原本偶尔会失控的冲动，被抚平了不少。
他睁开眼。
眸光清澈，比之前更加深邃。
“味道不错。”
他淡淡地说道。
冯无忌和乌战，已经彻底麻木了。
他们看着安然无恙的萧羽，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反复地碾碎，重组。
就在这时。
“父亲！”
一声清脆而略带焦急的女子声音，从大堂外传来。
“我感应到城东有巨大的邪祟能量爆发，您没事吧？”
话音未落，一道火红色的身影，如同旋风般冲了进来。
那是一名看上去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女。
她身穿一袭紧身的火浣云袍，勾勒出姣好的身段。
容貌俏丽，眉宇间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骄矜之气。
她的气息，锋锐而炽烈，赫然已是封侯境中期的修为。
如此年纪，便有这等修为，堪称天之骄女。
正是城主冯无忌的独女，冯青雪。
她常年在城主府后山的秘境中修炼，两耳不闻窗外事，今日是被怨魂聚合体的气息惊动，才提前出关。
“青雪？你怎么出来了！”
冯无忌见到女儿，先是一喜，随即脸色大变，急忙上前，试图将她拦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