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虫鸣,远处更夫的梆子声,甚至隔着几重墙壁传来的、某个下人沉重的鼾声……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脑海中构成了一幅立体的声音地图。
就在他即将穿过院落,抵达通往主楼的回廊时,左前方的一间厢房里,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
林河的脚步,瞬间凝固。
他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僵在了原地。
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无声滑落。
门内,传来悉悉率率的穿衣声,似乎有人要出来。
林河的心跳,漏了半拍。
他周围空无一物,没有任何可以躲藏的地方。
一旦那人推开门,他将瞬间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之下!
千钧一发之际,他的目光扫到了身侧廊柱下的一口大水缸。
没有丝毫犹豫。
就在那扇房门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即将被推开的瞬间,林河的身体向后一倒,以一个不可思议的柔韧姿势,悄无声息地滑入了冰冷刺骨的水缸之中,只留出一双眼睛在水面上。
一个睡眼惺忪的仆役打着哈欠走了出来,迷迷糊糊地走向院角的茅房。
他路过水缸,甚至还往里瞥了一眼,却只看到一缸在月色下泛着幽光的清水。
他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直到那仆役的脚步声远去,林河才缓缓地从水缸中探出头,吐出一口浊气。
冰冷的井水让他因强行运功而燥热的身体迅速降温,也让他的头脑变得更加清醒。
有惊无险。
他没有立刻出去,而是继续潜伏在水中,静静地等待着。
子时将至。
府邸的前院,终于传来了一阵喧哗。
那是“铁臂”赵四回来了。
他似乎喝了不少酒,正用粗豪的嗓门,大声地和自己的亲信们吹嘘着今晚的战果。
林河的眸子,骤然一凝。
猎物,已入牢笼。
他等到前院的喧闹声渐渐平息,等到赵四的脚步声独自一人踏上了通往二楼书房的木质楼梯,他才如同一条滑腻的水蛇,悄然无声地离开了水缸。
他绕到主楼的侧后方,这里正是书房窗户的位置。
他抬头仰望,那扇窗户里,一盏油灯被点亮,昏黄的光晕将一个魁梧壮硕的人影,清晰地投射在了窗纸上。
赵四正背对着窗户,坐在他的太师椅上,似乎在清点着桌上的账本,或是战利品。
林河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弧度。
他用湿透的衣袖,将那柄漆黑的短刀擦拭得不沾半点水渍。
然后,他将刀,轻轻地、缓缓地,横在了自己的嘴边。
冰冷的刀锋,映出了他那双再无半点人类情感的、宛如深渊般的瞳孔。
下一刻,他攀上了墙壁。
最后的狩猎,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