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贪婪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涕泪横流,早已魂飞魄散,只知道拼命点头。
“你在钱庄送了多久的饭?”
“三……三年……”
“交接的护卫头领叫什么?有什么特征?”
“叫……叫王二麻子,左脸上有颗大黑痣……”
“除了查验饭菜,他还会问什么?”
“会……会问我婆娘的腰病好点没……”
“你怎么回答?”
“我说……我说还是老样子,多谢王头儿关心……”
林河的提问,快而精准,每一个问题都直指破绽。
老头不敢有丝毫隐瞒,将所有细节都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
在绝对的死亡面前,任何忠诚与秘密都显得苍白无力。
问完最后一个问题,林河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
他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因为恐惧而彻底崩溃的老人,那双死寂的眼眸里,没有怜悯,没有厌恶,只有一片虚无。
这是一个无辜的人。
但,那又如何?
他的复仇之路,注定要用无数人的鲜血与白骨来铺就。
无辜与否,从他家破人亡的那一刻起,就已不再是他在乎的范畴。
“很好。”
林河吐出两个字。
他扼住老头咽喉的手,缓缓收紧。
老头圆睁着双眼,眼中充满了哀求与绝望,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四肢无力地抽搐着,生命的气息正在飞速流逝。
就在他即将彻底断气的那一刻,林河的手指却骤然一松。
他没有杀他。
他只是用另一只手,干脆利落地在其后颈处重重一击。
老头连闷哼都没能发出一声,便双眼一翻,软软地瘫倒在地,彻底失去了意识。
林河将老头拖入巷子最深处的阴影里,又剥下了他那身满是油污、散发着酸臭味的粗布衣衫。
他将衣服换在自己身上,又用巷角的泥污,仔细地涂抹在自己裸露的皮肤与脸上,遮盖住那些过于醒目的伤疤。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
原本那个孤绝如出鞘凶刃的杀神,消失了。
取而代代之的,是一个身材略显高大,却同样佝偻着背,浑身散发着底层人辛酸气息的“送饭老头”。
他走到那辆板车前,双手握住了冰冷的推手。
他闭上眼,在脑海中回忆着方才那个老头走路的姿态,那蹒跚的、重心不稳的、仿佛随时会倒下的步伐。
片刻之后,他重新睁开眼。
那双深渊般的眸子里,所有的杀意与冰冷都已敛去,只剩下一种属于卑微者的、浑浊而麻木的空洞。
他推起板车,车轮再次发出“吱呀”的声响。
他迈开了脚步。
那一步,与之前的老头,别无二致。
夜风吹过空无一人的长街,一辆送葬的食盒,正缓缓地、坚定地,驶向那座名为“利通钱庄”的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