喷在手中那柄豁口遍布、血痂凝结的大砍刀上。
一块油黑发亮、浸透汗渍的破布用力擦拭,
刀身寒光乍现,映出老兵布满灰尘的冷硬面庞,
刀锋上那一个个狰狞的卷刃缺口,也被擦拭露出。
“给!”老兵从怀里掏出一个沾满泥灰、硬邦邦的饭团,
塞给旁边一个嘴唇干裂、面黄肌瘦的年轻战士。
那是突击入城时,从一个鬼子背包里翻出的仅存口粮。
这个阵地上的鬼子倒是干净,只有枪支弹药和水壶,没有一点吃的。
青年战士双手接过饭团,像捧着稀世珍宝。
他舍不得拍掉泥灰,怕浪费一粒米!
借着月光,他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抠掉沾着沙土的表层,捻起那扣下来的带沙米粒,塞进嘴里,
闭着眼,用尽力气咀嚼着混着沙砾的粮食,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
“咳…真他娘的…难吃…”
他嘟囔着,声音沙哑,却将饭团递给下一位战友。
嘴上虽说难吃,但那只是以此为理由,将米团交给下面人。
黑暗中,那细微却用力的咀嚼声,还有脸上满足的表情,透着一股近乎虔诚的珍惜。
饭团在十几双布满老茧、沾满血污的手中默默传递。
每个人都只抠掉一点点沾泥的表层,……
当饭团最后传回老兵手中时,体积几乎未变,只是表面被剥去了一层外壳,露出了相对干净的米粒。
“一群兔崽子…吃了才有力气砍鬼子啊!”
老兵看着手中几乎没变小却干净的饭团,声音低沉地骂了一句,心中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
从费县出发,先是北上蒙阴,半路又折返支援临淄,一路狂命奔袭,甚至,一天一夜强行军百余里!
鞋跑烂了算什么?
脚底板磨得血肉模糊算什么?
多少弟兄倒在了路上再也起不来?
那才是让他看的难受的场景。
有兄弟们对军座有怨言,
可当他们看到军座把战马让给伤兵,咬牙跟着队伍跑进这血肉磨坊,掉底的军靴上也血淋淋的,
所有的疲惫和怨气,都化作了死战到底的决心!
“有动静!”
就当老兵排长要将米团再次交给青年战士,忽然,青年战士猛地压低身体,枪口瞬间指向旁边一条被炸塌半边的漆黑小巷!
一阵窸窸窣窣、轻微得如同野猫的脚步声传来。
十几个黑洞洞的枪口同时对准了巷口,屏息凝神。
一个小小的、瘦骨嶙峋的身影,慢慢挪了出来。
是个约莫五六岁的男孩。
他赤着脚,踩在冰冷的瓦砾上,身上裹着分辨不出颜色的破布,脸上脏得只剩下一双大却亮晶晶的眼睛。
他双手吃力地捧着一个边缘焦黑、布满裂纹的旧木盆,一步步挪到这群浑身浴血的士兵面前。
在老兵排长惊愕的目光中,男孩将沉重的木盆轻轻放在他脚边。
盆里,是浅浅一层黄褐色的粉末,上面盖着一块同样肮脏的粗布。
男孩伸出枯瘦的小手,掀开了布角。
一股混合着焦香的气息弥漫开来。
“炒面!”
男孩指着盆里的炒面,没有一点害怕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