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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想见,当鲁阳关工事完备之时,敌人从下往上仰攻的话,难度将会相当之大。
这时袁惟中等人站在高处,放眼望去,伏牛山北面的这片天地,完全淹没在了浓郁的黑暗之中。
就如同死了一般。
忽有寒风吹来,带来了一股别样的气味,袁惟中使劲嗅了嗅,竟觉得那气味刺鼻之中,竟带着点甜?的味道。
那甜腻的味道,丝毫不会让人觉得愉悦,而是通过口鼻,强烈地刺激着袁惟中的肠胃,让他差点当场吐了出来。
“快看,快看!”
这时,旁边那个长相老成些的正兵,忽然激动起来,指着山下大叫道。
袁惟中也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原本死了一般的郊野上,不知何时冒出了粼粼的青色、蓝色交加的火苗。
那些火苗忽明忽暗,被风一吹,如同活过来般摇曳起来。
如果忽略掉强烈刺鼻的味道的话,眼前的景象,真可是称得上绚丽奇幻。
但那令人作呕的味道,让人根本没有办法忽视。
站在鲁阳关外高地上的众人,也没有一个会把眼前的景象,同任何一个具有美感的词汇联系在一起。
所有人都汗毛倒竖,泛起鸡皮疙瘩,感到本能的恐惧。
那是鬼火。
那是密密麻麻,遍布了整个郊野,谁也没有见过如此密集的鬼火。
第三千总司第一局第一旗的这个小队,集体陷入到了无言的沉默当中。
每一个人,都沉浸在对死亡的敬畏里。
袁惟中不由得张大嘴巴,他看着那满眼的青蓝色火光,又忍不住回头望了望身后的鲁阳关。
只觉得鲁阳关那座颓圮的门洞,仿佛是由人间通往地狱的大门。
就连一向乐观豁达,仿佛永远不知颓废和疲惫是何物的红袖章赵阿五,也被这一幕震得说不出话来。
袁惟中在心中将玉皇大帝、真武帝君、太上老君、阿弥陀佛、送子娘娘挨个念了一遍,然后走到罗长庚跟前,扯了扯对方的衣袖,低声说道:“旗总哥,咱们襄樊营是有真武帝君和大唐诗仙庇佑的,你老肯定也不怕这些东
西。但咱们这队伍里,有很多新勇,脑子转不过来,不如等会用火铳齐齐对天放上一炮,给大伙壮壮胆子。”
罗长庚眼前一亮,嘿了一声:“有道理!”
郧阳之战后,襄樊营各战术单位开始大规模的改制,各个兵种不再像之前那样泾渭分明。
原先五大千总司都是使用冷兵器的战兵,但如今鸳鸯被简化,只保留长枪、刀盾这两样,而且也开始大量的列装火器。
被韩复当成主力王牌部队来打造的第四千总司,更是如此。
罗长庚这个加强混编的小旗里,就有很多支火铳。
当下,二十来个火铳手列成一排,站在高地之上,斜对着远处的郊野,噼里啪啦的齐射了一轮。
还别说,火舌吞吐,电闪雷鸣之间,原先那种冷冰冰、阴森森、凄惨惨的氛围顿时无影无踪。
众人胆气丛生,只觉得下头就是真有恶鬼,这一排齐射下去,恶鬼也变成烤肉了。
赵阿五也回过神来,拍着巴掌给大家鼓劲。
又领头唱起了韩大人编的那些军歌。
在“襄樊儿郎胆气豪”的豪迈歌声之中,第一小旗的将士们手举着火把,沿着三鸦古道,蜿蜒向着下面的鸦路驿和鸦路堡而去。
一路上,道边的原野和河滩上,到处都是倒毙于地的尸骨。
那些不知道死于何时的难民们,一层摞着一层,尸骸枕藉,散发出难闻的尸臭味。
而且,大多数还都并不完整,有明显的被野狗,豺狼等食腐动物拖动、啃咬的迹象。
各种能够认得出来,认不出来的骨头和肢体,散落的到处都是。
走在队伍前头的罗长庚和袁惟中他们,起初还很注意躲避脚下的尸体,不忍踩踏。
但后来发现,实在是太多了,哪哪都是,根本躲不开。
整条驿道,似乎就是用人骨铺就而成的一般。
脚踩上去,嘎吱嘎吱作响。
鸦路驿和鸦路堡就在高地下面的驿道边,走个两百来步就到了。
这里原先依托驿站和墩堡,又处在三鸦古道的入口处,形成了一个很是繁华的市镇。
但此时,当驿站和墩堡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大家才发现,这里比鲁阳关更加的破旧。
鲁阳关只是看起来年久失修,又遭遇了破坏,所以显得破败,但大致上还是能够看出轮廓的。
关墙和关城内的一些建筑,也还保留了下来。
但是这里的驿站和墩堡,看起来则更像是遭遇到了有意识的,系统性的破坏。
几乎被烧成了白地。
在今天出发前的早会上,何有田还说,根据南阳府提供的资料,鸦路驿有驿丞一员,驿卒二十员;而鸦路堡更是设有一百户所,连百户带军户,至少应该有一百多号人呢。
但是此时,这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罗长庚带着人在驿站搜寻了一阵子以后,一无所获。
又往东边河滩走了几十步,来到?河边的鸦路堡。
鸦路堡的堡墙还残存了一部分,能够大体看出原先的规模。
堡子内屋舍尽数坍圮,中间有一口水井,过去一看,迎面阵阵刺鼻味道直冲脑门。
借着火把的光线望去,只见井中塞满了泡得已经膨胀开来的尸体。
手举火把的孔大有,瞳孔骤然放大,又急速收缩,脸色立时白如锡纸,仿佛精神受到了强烈的污染。
他手中火把掉落,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罗长庚、赵阿五和袁惟中等人,也没一个觉得好受的。
见水井边有个茶铺式样的建筑,里面还有个灶台,众人走过去掀开了锅盖,只锅中赫然竟是两三个煮得发烂的孩童尸体!
那尸体明明已经烂得几乎不可辨认,但仔细一看,却又还能看得出来的确是孩童。
这让人更加无法接受。
望着里面的东西,众人的心脏都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紧,松开,又攥紧。
罗长庚额头青筋突突突地直跳。
他是苦出身,入了襄樊营之后也打过不少,但眼前这样的景象,还是头一次见到。
实在是大大的超出了他心里所能够承受的极限。
蹲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这才觉得已经快要飞走的魂魄,终于不情不愿的又回来了。
尽管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但没办法,该搜查还是要继续搜查。
鸦路堡并不算大,转了一圈,看了个大概之后,意外的在堡内的角落里,发现了间保存尚算完好的屋舍。
那屋舍居然是间瓦房,门口还用门扉掩着。
罗长庚摸了个陶蒺藜出来,冲袁惟中打了个眼色,后者猛地抬脚一踹,那朽烂的门扉顿时向里面飞去。
另两个第一旗的士卒,端起手中的长枪,同时冲了进来。
火光驱散了黑暗,众人猛地见到屋内的床上,还躺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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