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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从侧后方冲过来,这时一转脸,到了茶楼的正面,赫然见到门里头正站着几个鞑子。
那些鞑子张弓搭箭,仿佛早就在此等待他们。
焦人豹心头一紧,可也已无处可躲,嗖嗖嗖箭矢破空的声音里,他只觉得眼前发黑,一面硕大的长牌遮蔽在了眼前。
随即,便听得撞击和撕裂的声音。
那木制长牌后面的纹理,在焦人豹的眼前被撕裂开来,一枚泛着冷光的箭镞穿过蒙皮和木板钻了进来,箭头卡在上面,离自己只有几尺的距离。
望着这个不速之客,焦人豹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砰砰砰……………”
“......“
身后,传来火铳发射的声音,十余道火舌喷出,立刻将门内的几个鞑子击毙。
“咕噜。”焦人豹咽了口唾沫,正想要说些什么,却见刚才救了自己一命的吕志国,已经抵着长牌,当先冲了进去。
随后马奎等另外几个火铳手也冲了进去。
茶楼内立刻响起砰砰砰火铳射击,以及乒乒乓乓金属相击的声音。
一楼还剩下三四个鞑子,根本没想到敌人会冲得如此之猛,准备不足的情况下,只得仓促应战。
焦人豹进来的时候,已经被肃清了。
只听到二楼传来的阵阵癫狂般的嚎叫。
吕志国又一马当先,举着盾牌沿楼梯口向前攀登。
楼上有几个鞑子想要冲下来,却被吕志国用盾牌死死抵住,在他身后,马奎和另外一个长枪手,手中寒芒数点,疯狂的进行着戳刺。
新勇营里长期枯燥的操练,在这个时候终于显现出了作用,只听噗嗤噗嗤的声响,血光四溅,楼梯口的防线也被迅速突破。
吕志国举着盾牌在前,马奎等端着长枪在后,几人不可阻挡的冲向了二楼。
刚刚跨过门槛进入一楼大堂的焦人豹,大张着嘴巴,望着眼前的一幕,只觉吕志国他们如入无人之境,简直如战神一般。
然而,瞬息之后。
凄厉的惨叫声中,焦人豹眼角余光瞥见一团黑影从外头的窗子上坠落,然后轰的摔在地上,激起片片尘埃。
他猛然回头,见一个穿红色战袄的士卒摔在街上,正是刚才如战神一般的吕志国。
“焦大哥,先.......先打鞑子,楼上还有......还有鞑子......”见焦人豹要过来,吕志国吃力地摆了两下手。
焦人豹望了望吕志国,又望了望那条通往二楼的阶梯,咬了咬牙,终于举起长枪冲了上去。
楼上只有四个弓手,这时意志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焦人豹旗枪挺刺,与马奎等本旗队的士卒,很快将二楼也清理干净。
二楼屋顶还开了个天窗,墙边有竹梯可以上去,几人又蹬蹬蹬地爬了上去。站在楼顶,血与火笼罩中的郝穴镇尽收眼底。
“焦大哥,你看,那边,鞑子好像要跑了!”
马奎伸手一指,焦人豹看见镇子西边,确实有十几骑马兵奔驰而出,企图遁逃,但立刻就被早已等候此处的骑兵营拦截。
短暂的交锋之后,骑兵营那边传来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焦人豹瞪大眼睛,怔怔的望着,口中喃喃道:“鞑子头领好像死了。”
他望了一阵,才想起生死不明的吕志国,又蹬蹬蹬的下了去。
吕志国躺在街上,脸色雪白,表情极为痛苦,见焦人豹过来,咧开嘴,语气已是极为虚弱:“焦......焦大哥,我浑身都好痛,骨头......骨头裂开一般,好像要死了。我死了以后,不要声张,免得钱庄的人来追债。你......你拿
了抚恤银之后,偷偷回施家堡找....找俺娘……………”
“你娘?”尽管焦人豹眼眶通红,悲痛欲绝,但还是忍不住打断道:“你爹娘不是早死了,家里只剩下了个姐姐么?”
“呵呵......”
吕志国轻轻摇头,“那不是俺姐,那是......那是俺娘。俺爹好赌,好喝酒,动辄就打老婆孩子,天下再没有比这更坏的男人。没钱了,就管俺娘要,要不到就打,日子......日子过不下去,娘只能,只能去做暗门子......俺嫌丢
人,不愿意认她做娘,只......只叫她姐......平日还给她脸色看,瞧她不起......焦大哥,俺,俺是不是特别畜生......”
“我……………………………”焦人豹是个心思敏感之人,其实早就看出来吕家姐弟的关系很拧巴,但却也没想到,竟是这层关系。他脑袋受到冲击,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娘嘴上虽然不说,但......但我知道......她最想,最想听我再喊她一声娘,可惜......没有机会了......没有机会了......”
吕志国回过头,望着白茫茫的惨淡的天空,脸上露出释然的微笑。他不再说话,只是这么看着,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焦人豹抱着他,想到了在施家堡的点点滴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这时。
镇外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无数披坚执锐看起来就比他们更加能打的士卒,一队又一队的涌了进来。
没过多久,就将整条街完全占领。
然后,又是一标士卒小跑着过来,五步一人的沿着街道两边站定。
焦人豹抱着吕志国,茫然的看着这一切,内心完全被失去战友的悲伤所占据。
但很快,他看见一道穿着紫色罩袍的身影,正从镇外缓步走来。
“孙院正,孙院正!”
焦人豹连忙冲了过去,只是还没到跟前,就被拦下来了。
“焦人豹?”
巴布泰、图克善等清军指挥官突围失败之后,郝穴镇内清军的士气就瞬间崩溃了,襄樊营第四旅大部从正面发起强攻,很快,镇内大部分区域有组织的抵抗就基本瓦解了。
黄家旺跟着韩复、张家玉、张维桢还有军医院的孙若兰他们从北面进入穴镇,谁知道刚刚进来,就见有人阻拦。
焦人豹曾经是黄家旺引荐进襄樊营的,当然还能记得,这时见对方满脸泪水,悲痛不已的样子,喝道:“焦人豹,大帅在此,你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黄参谋,韩大帅,孙院正,求求你们救救吕志国,他从楼上摔下来,马上要死了......”
孙若兰作为军医院院正,见惯了太多这样的事情,她侧过头,见韩复没有反对,便快步走到吕志国跟前。
她手脚很麻利,这里按按,那里按按,又掀开对方的眼皮用火折子照了照,很快就做出了初步的诊断。
“孙院正,他......他咋样了,还能救得活不?”焦人豹满脸写满了焦急二字。
“肋骨都没断,就是摔岔气了,缓两天就好了。”孙若兰站起来,看了焦人豹一眼,然后就走了。
吕志国和焦人豹脸上都还挂着泪水,这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唯有面面相觑。
场面一时非常的尴尬。
孙若兰走回韩复身边,说了两句什么,后者微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侯爷,如今郝穴镇之敌已经溃散,最多只要半日就可尽数歼灭,此战之后,我等如何行止,还请藩帅示下。”黄家旺作为参谋总长,必须要问这么一句。
“肯定要快快去荆州解救忠贞营!”
郝穴口这一战打得漂亮,张家玉也非常兴奋,但在他看来,荆州才是重中之重,荆州如果拿不下来,那湖北局势还是不会有根本性的扭转。
韩复没有急着回答这个问题,他四下望了望,当先进了那间茶楼。
几人来到楼顶,登高远望,只见穴镇只有西边还在交战。
第四旅的步卒与骑兵营的马兵,在从西、北、东三面压缩着这股清兵最后的生存空间。
“那个鞑子将军,叫什么巴布泰的突围失败,被抓住了没有?”
“回侯爷的话,说是被击溃了,但抓没抓到现在还没有确切的消息,都统已经亲自带人去确认了。”
“据俘虏说,这个巴布泰好像还是老奴之子,能捉活的还是尽量捉活的。”
韩复说了这么两句,视线越过近处,望向西边,望向太阳即将落下的方向。
“勒克德军的兵马是昨天晚上走的,大多数都是马兵,应该是我等到郝穴口的同时,他们就杀到了荆州城外,这时已经激战大半日了。”韩复轻轻道:“不知道我那位把兄弟,有没有顶住啊。”
² ❻ ² 🅧 Ⓢ . 𝒞o 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