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满堂饭庄的后厨。
厨房里热火朝天,炉灶上烈焰翻腾,锅勺和各种不锈钢器皿的碰撞声此起彼伏,厨师们拥挤着各自忙碌,场面火爆而又有条不紊。
厨房外,服务员有序的在等着厨师批菜。
一旦有...
米晓卉睁开眼时,阳光正斜斜地穿过“种子馆”的玻璃穹顶,在她布满皱纹的手背上投下斑驳光影。那童声还在回荡,像春溪淌过石缝,清亮而执拗。她轻轻拍了拍林婉清的手背,示意停下轮椅。馆内静了下来,只有风掠过檐角铜铃的轻响。
“这孩子念得好。”她说,声音低却清晰,“不是背,是说心里话。”
林婉清蹲下身,与她平视:“你听出是谁了吗?是阿依古丽寄养在北京的小侄子,去年冬天来的。不会说普通话,现在每天早上自己跑到这儿来读诗。”
米晓卉怔了一下,随即笑了。她伸手从轮椅旁的小包里取出一封信??正是前日收到的,信封上用歪歪扭扭的汉字写着“米奶奶亲启”,落款是“和田县巴格艾日克村晨读点全体学生”。信纸已被反复展开又折起,边缘起了毛边。里面夹着一张照片:十几个孩子站在雪地中,围成一圈,手中举着写满诗句的纸板,背景是一面褪色的五星红旗。最前头的女孩扎着两条粗辫子,眉眼弯弯,正是阿依古丽。
“她说村里那个反对最厉害的老阿訇前天来了。”米晓卉缓缓道,“站在门口听了整整二十分钟,没说话,走的时候留下了一本破旧的《古兰经》,扉页上写了句话:‘真主的语言和人间的诗句,都来自同一颗心。’”
林婉清吸了口气,眼眶微红:“她做到了。”
“不是她一个人。”米晓卉摇头,“是我们都没放弃那一丝可能。文化从来不是靠征服活着的,它是慢慢渗进去的,像水进干土。”
正说着,门外传来脚步声。李志远抱着一台老式录音机走进来,身后跟着陈知微和小张。他把机器放在长桌上,按下播放键。一段沙哑却坚定的声音流淌而出:
>“……吾儿承志,少时嗜书如命,病卧床榻仍手不释卷。临终前夜,犹问母亲:‘天下苦读者多矣,何以独寒门难闻诗声?’今其妻米氏继其志,广设晨读,遍及山野。余虽老迈,愿以残年助之。此非私情,乃公义也。”
录音结束,屋里一片寂静。
“这是顾妈妈十年前录的。”李志远低声说,“我们在整理旧档案时发现的磁带。老人家当时已中风两次,说话费力,却坚持让人一字一句念给她听,再亲自口述这段话。她说要留给‘将来的人’。”
米晓卉久久无言,只将手掌贴在冰冷的录音机外壳上,仿佛能触到那位早已离世的婆婆温热的呼吸。那个总穿着蓝布衫、拄拐杖去菜市场买豆腐的老太太,一生未受过教育,却在儿子死后默默捐出了全部抚恤金,只为给西部小学印第一批《唐诗选读》。
“我们一直以为是我们在做事情。”陈知微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抖,“其实是无数看不见的人托着我们往前走。吴小川在甘肃拍下的烛光课堂,青海牧民自发组织的帐篷诵读会,还有这些年来全国各地悄悄成立的家庭读书圈……他们才是根。”
米晓卉点头:“所以不能停。哪怕有一天我不在了,也要让这火种有地方安放。”
话音刚落,窗外响起一阵喧哗。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一群小学生正簇拥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走来。那人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手里拎着一个竹编提篮,步履蹒跚却眼神明亮。
“那是……王校长?”小张惊讶地叫出声。
来人正是北京第一实验小学退休校长王振国,八十七岁高龄,曾因公开支持“晨读工程”被上级约谈三次,最终提前离职。三十年来几乎销声匿迹,没想到今日竟出现在承志园。
林婉清赶紧迎出去搀扶。老人摆摆手,径直走到米晓卉面前,颤巍巍打开篮子,取出一摞泛黄的手抄本。
“我抄了三年。”他说,嗓音沙哑如磨砂,“顾承志当年想出的那本书,《论诗歌的日常救赎》,我没忘。编辑退稿,可我觉得该有人把它传下去。这是我用毛笔一笔一画抄的,共七十二份,每一份送给一个偏远学校的图书馆。”
米晓卉双手接过一本,翻开第一页,墨迹工整,纸页间还残留着淡淡的樟脑味。她指尖微微发抖。
“您……为什么现在才送来?”
老人笑了笑:“等你们活成了现实,我才敢说,我是你们最早的读者。”
泪水无声滑落。这一刻,她忽然明白,所谓传承,并非单向的播种,而是无数灵魂在时间长河中的彼此呼应。顾承志没能出版的书,如今正以另一种方式被千万人阅读;那些曾被视为“不合时宜”的理想,已在沉默中生根开花。
当天下午,团队召开紧急会议,决定启动“顾承志文集重编计划”,联合全国五十所高校中文系师生,系统整理他的讲稿、日记、信件与未发表文章。同时发起“百校千灯行动”??每年为一百所乡村学校配备便携式晨读音响设备,并培训当地教师成为“火种导师”。
就在方案敲定当晚,吴小川发来一段视频。画面位于云南怒江峡谷深处的一所村小,教室简陋,屋顶漏雨,十几个孩子挤在唯一干燥的角落。黑板上写着一首《游子吟》,拼音标注歪斜却认真。镜头推进,一个小女孩站起来朗读: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读完,她低头说:“老师,我爸在外面打工五年没回来,我妈天天晚上缝这件衣服,说等他回来就给他穿。我想让他听到这首诗。”
视频末尾,是教室外山坡上的景象:夜幕降临,每一户人家的窗前都亮起一盏灯,有的是电灯,有的是蜡烛,有的是手电筒绑在木板上。村民们自发响应“晨读联盟”的倡议,在每周五晚上举行“共读一刻钟”。那一刻,整座山谷仿佛缀满了星星。
米晓卉看完,久久未语。她转身拉开抽屉,取出一本红色笔记本,翻开最新一页,写下几行字:
>文化真正的力量,不在殿堂,而在灯火阑珊处。
>当一个母亲为远方的儿子点亮烛光,当一个孩子为思念的父亲诵读诗句,
>那就是诗存在的全部意义。
第二天清晨,她执意让人推着轮椅前往校园广场。春阳融雪,青石板上湿漉漉的,映着天光云影。晨读仪式即将开始,数百名学生整齐列队,却没有一人喧哗。见她到来,带队老师轻轻挥手,全场肃立。
米晓卉抬手示意大家坐下。她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通过扩音器传遍全场:
“今天我不想领读,我想听你们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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