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的话在苏蔓舌尖打了个转,最终咽了回去。或许是男人眼中那份纯粹的关切太过坦荡,也或许是刚才那惊魂一刻抽走了她所有思考的气力。她沉默地点了点头。两人并肩而行,隔着一小段礼貌的距离。他身上的工装衬衫洗得有些发白,袖口沾着几点不易察觉的灰浆印子,帆布鞋边缘带着新鲜的泥痕,裤脚随意地卷到脚踝,露出同样沾着尘土的结实小腿。这形象,与她办公室里那些衣冠楚楚的男同事截然不同,倒像是邻家那个刚下工回来、浑身还带着阳光和泥土气息的朴实青年。
“我在前面那个工地做测量,”男人主动开口,声音平和,冲不远处的施工围挡扬了扬下巴,“刚收工,本来想抄这条近路赶着去医院复查,”他顿了一下,侧过头对她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没想到先‘抄’到您这儿来了。”那笑容坦率,带着点自嘲的意味,奇异地驱散了苏蔓心中残留的惊悸。
很快到了她居住的老旧单元楼下。“就这儿了,谢谢您。”苏蔓停下脚步。男人点点头,很自然地叮嘱道:“以后走路可得专心点儿,老看手机,太悬了。”他又冲她挥了挥手,转身大步流星地朝巷子另一头走去,背影很快融入了渐深的暮色里。
苏蔓独自站在单元门洞昏黄的灯光下,晚风吹拂着她额前汗湿的碎发。手腕上,那个被陌生男人攥过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一种奇异的、带着薄茧的温热触感。她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覆了上去,轻轻摩挲。这微不足道的温度,却像一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漾开了细微的涟漪。她忽然想起上个月同学聚会,王姐拍着她肩膀,半是同情半是劝诫的话:“蔓啊,咱这岁数,过了三十五这道坎儿,再挑挑拣拣,可真就……”后面的话王姐没说完,但意思刻骨铭心。一股莫名的酸涩涌上鼻尖,又被她强行压了下去。然而此刻,看着男人消失的方向,那个早已被自己用水泥封死的角落,竟透进了一丝微弱的光亮。或许……有些结论,下得还是太早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松动,悄然在心湖深处蔓延开来。
生活并未因一场意外的邂逅而立刻改弦更张。苏蔓依旧埋首于数字的海洋,在借贷平衡间寻找秩序感。只是偶尔,当她拎着沉重的超市购物袋,脚步略显踉跄地经过小区门口那家小小的“悦家”便利店时,目光会下意识地在玻璃门后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