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婆婆?哼,老妖精一个!别看她穿得人模狗样,骨子里抠搜着呢!上次那点水果,也好意思拿出手?”她撇着嘴,三角眼里射出鄙夷的光,“还有你那个小姑子,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一看就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主儿!啧啧,这种人家,能养出什么好货色?你嫁过来,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林晚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手里无意识地绞着一块抹布,脸色苍白。她想辩解几句,说婆婆其实待她不错,小姑子只是活泼些。可嘴唇刚动,周桂兰凌厉的眼刀就扫了过来,硬生生把她的话堵回喉咙里,噎得胸口发闷。
讽刺的戏码总在婆家人出现的瞬间彻底反转。只要门铃一响,是婆婆或是丈夫回来了,周桂兰就像被按下了某个无形的开关。她脸上堆叠的刻薄鄙夷瞬间融化,换上一种近乎谄媚的、局促不安的笑容。她会像弹簧一样从沙发上弹起来,手忙脚乱地收拾自己吐的瓜子皮,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夸张的亲热和谦卑:
“哎哟亲家母来啦?快坐快坐!我刚还跟小晚说呢,你们一家子都是大好人,打着灯笼都难找!她能有这福气嫁过来,真是祖宗积德了!”她一边说,一边用力推搡着旁边僵立的林晚,眼神凶狠,压低了声音斥责,“杵着干嘛?死人啊?还不快给你婆婆倒茶!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亲家母您别见怪,这孩子从小被我惯坏了,笨手笨脚的!”
婆婆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无措,客气地笑着寒暄。林晚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块快要被她绞烂的抹布,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看着母亲那张在谦卑笑容和凶狠眼神间无缝切换的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羞辱感像两条毒蛇,死死缠住了她的心脏。这截然不同的两张面孔,如同两面最锋利的镜子,照得她体无完肤,也照见了母亲内心最深处的真相——她看得起所有人,哪怕是敷衍,哪怕是假装的谦卑,她也愿意给。唯独对她林晚,这个从她肠子里爬出来的女儿,她吝啬到连一丝一毫的尊重和温情都不愿施舍。因为她是“自己生的”,是她的所有物,是那个可以任由她发泄所有不如意的、最安全的出气筒。
这种认知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捅穿了林晚麻木已久的心防。她想起了哥哥林强。这些年,母亲在林强面前,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甚至带着点讨好。林强结婚时,周桂兰巴巴地送去一笔钱,林强眼皮都没抬就收下了,连句像样的客气话都没有。后来林强生意不顺,短暂地回来住过几天,周桂兰每天变着花样做饭,大气不敢出,生怕惹他不高兴。有一次林强嫌汤咸了,直接把碗摔在地上,汤汁溅了周桂兰一裤腿。她一声没吭,默默蹲下去收拾碎片,脸上只有惶恐,没有半分对林晚时的那种凶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