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次与侯家打斗,就是这个马歇货,举着锄头冲在最前面,叫嚣着要把他们赶尽杀绝;和刘家打架时,马高腿指使马家亲属围攻他家,也是这个马歇货,嗓门最大,唾沫星子喷得最远!每一次马高腿要对付他刘汉山,这个看似老实巴交的马歇货,总是冲在第一线,是马高腿最忠实、最卖力的打手!一条不折不扣的恶犬!
现在,这条恶犬的主人,把他自己的亲侄女推进了火坑,打断了他的腿。而这条恶犬,却跑到他刘汉山面前,跪地磕头,求他救命?
荒谬!何其荒谬!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刘汉山胸中翻腾。有对马彩霞遭遇的震惊、愤怒和同情;有对马高腿、侯宽等人滔天罪恶的憎恨;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带着一丝报复快感的讥讽,以及…深深的忌惮和恐惧。
帮?怎么办?去开封怡红院要人?他刘汉山算老几?人家背后站着的是开封城里的地头蛇,甚至可能还有官面上的关系!他一个乡下人,无权无势,拿什么去要人?拿命吗?
就算他豁出命去,真把马彩霞要回来了。然后呢?马高腿和侯宽会放过他吗?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他们倒卖人口这条线,牵连甚广,利益巨大。他刘汉山敢捅这个马蜂窝,就等着被马高腿、侯宽,甚至他们背后的日本人,撕成碎片吧!到时候,不仅他自己,连他好不容易才保住的这个家,他年迈的母亲,年幼的儿子…都得跟着遭殃!
值得吗?为了一个曾经帮着仇人欺负自己、如今才幡然悔悟(或许只是走投无路)的马屁货?为了他那个被亲堂叔亲手推进火坑的女儿?
刘汉山的手在袖子里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他看着跪在脚下,额头磕得青紫、涕泪横流的马歇货,看着他眼中那卑微到尘埃里的绝望和哀求,心中天人交战。
同情和正义感在呐喊:救她!那是一条人命!一个被至亲背叛、被恶人摧残的可怜女子!
理智和自保的本能在咆哮:不能救!代价太大!为了仇人,不值得!会害死自己和家人!
葡萄架下,一片死寂。只有马歇货压抑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声,在黄昏的暮色中,显得格外凄厉和绝望。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透过葡萄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刘汉山苍白的脸上,映照出他眼中那剧烈挣扎、痛苦不堪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