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扫战场的火把在黎明前渐次熄灭,血腥气混着焦糊味凝结在冻土上。赵新兰立在中军帐前,望着远处绵延数里的降卒营帐 —— 八万东齐士兵蜷缩在临时搭建的草棚里,如同黑压压的蚁群,偶尔传来的咳嗽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将军,郑姑娘求见。” 亲兵的通报打断了她的思绪。郑秀珍裹着猩红狐裘疾步而来,发间银饰随着步伐叮当作响:“我已查过,这八万俘虏里半数是被强征的牧民与农奴,” 她展开一卷羊皮地图,指尖点在西齐疆域,“若将他们放归西齐,既能削弱东齐根基,又能让萧洪基头疼 —— 西齐本就缺粮,突然涌入数万张嘴,萧洪基怕是要拆了城墙当柴火烧。”
赵新兰尚未回应,帐门突然被猛地掀开,种师道身披玄铁锁子甲,腰间的鎏金虎头刀随着步伐发出铿锵声响。这位老将腰杆笔直,花白的长须下是棱角分明的下颌,岁月只在他眼角刻下几道深纹,却丝毫未减那双虎目里的精光。他大步跨出帐外,铁靴重重踏在青石上,震得积雪簌簌掉落:“郑小友到底年轻。” 种师道猛地扯开披风,露出内里紧绷的肌肉线条,“西齐虽是大启傀儡,可萧洪基那狼崽子早有反意。这八万青壮送去,他日挥戈相向时,刀刃上沾的都是我启军鲜血!” 他猛地抽出佩刀,刀刃劈在冻土上,溅起的冰碴惊起几只觅食的乌鸦,“不如学白起长平旧事,一了百了!”
话音未落,辛兴宗便大步从阴影中走出,玄甲上的铜钉在晨光里泛着冷光:“种老糊涂了不成?太祖遗训‘杀降不祥’,白纸黑字刻在太庙!” 他腰间佩剑随着激动的动作撞出清响,“当年太宗皇帝北伐,收编三万敌卒,如今个个是戍边悍将,这才是...”
“今时不同往日!” 种师道暴喝一声,声如洪钟,震得众人耳膜发颤。他脖颈处青筋暴起,古铜色的脸庞涨成猪肝色,“六万对八万!这些人只要有十分之一暴动,我们就要葬身渭水!” 老将将佩刀狠狠插回刀鞘,指向降卒营地的手臂肌肉虬结,“五胡乱华时,中原王朝就是养虎为患!若朝廷怪罪,末将愿以项上人头谢罪!”
赵新兰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郑秀珍提出的离间之计犹在耳畔,种师道描述的血色图景却更刺目。她望向东方渐白的天际,启军军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恍惚间竟觉得那抹玄色像是被鲜血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