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山上摘下来的野果子。”
“我没收东西,但不忙的时候,我会和流民里的孩子玩游戏。”
少年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自己施粥时都经历了什么,陈志远这才发现,他们这些人对那群流民,如今已经有多么熟悉。
“我今天给一个年纪很大的阿嬷施粥,她的一只手臂是断的。我问她这是怎么回事,她说是逃难的时候被土匪砍的。”
突然,一个少年低声说出了他从流民口中听到的身世。
“她当时还有半袋米,但那些土匪要抢走它。她下意识扑上去抱住米袋的时候,胳膊就被砍断了。”
少年们都安静下来,连陈志远都有些不敢大口呼吸。
另一名少年开口:“给我做木雕的刘三叔,说他以前有一个和我一样大的儿子。但是有人闯进他家里抢东西,他把他们打出去后,那群人就偷偷在他家放了一把火。”
“他逃了出来,但儿子却被烧死,家产也被烧光了。”
陈志远沉默一会:“然后呢?”
“没然后了。然后刘三叔现在就成了流民……”那个少年低声说,“老大,你说,我们以前做的事情,是不是也跟害得刘三叔家破人亡的强盗一样?”
“我们以前抢的那些人……是不是也有人,因为我们变成流民?”
房间里陷入死寂。
陈志远咬着牙:“你想什么呢!我们怎么可能跟那些人一样,我们……”他声音堵在嗓子眼,心里慌得说不出话。
但还是硬头皮否认心中的这种罪恶感:“你们忘了,我们可从来不杀人!跟那些真正杀人放火的土匪是不一样的!”
“对、对哦。我们不一样的!”
其他少年们应和陈志远的话。但稀稀拉拉的回应,证明了他们的内心其实都不平静。
“总之,别想了,都睡吧!明天还要去施粥呢!”
陈志远有些憋闷地翻身,用被子蒙住脸。
其他少年们答应着,都各自睡下。
但夜深人静,陈志远自己却怎么也睡不着。他躲在被窝里面,在黑暗中凝视手中捏着的那朵野花。
过去一整天的时间,那朵花实际上已经枯萎了,花瓣只要轻轻一碰就会掉落,宛如梦幻泡影。
“可恶。我才不会让莫渊那家伙如愿。”
陈志远察觉到了他内心的改变,但他不愿意承认。
他闭上眼睛,试图入睡,把脑海中那些流民感激涕零的面孔和白日送花的女孩身影都驱散走。
但那些画面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真实,最终让他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