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缓步向前,声音如冰泉流淌:“因为你不懂,有些东西,比记忆更深。”
“比如爱。”
“比如恨。”
“比如母亲临死前喊出的名字。”
她伸手,金笔直指其心。
“你封锁百年,只为掩盖一个事实??真正的权力,不在刀剑,不在诏书,而在人心是否愿意记住。”
“而现在,他们选择了记得。”
笔尖微动,一道血符破空而出,直击心锢印。
青铜符印剧烈震颤,裂纹蔓延,最终轰然炸碎。
摄政王仰天惨叫,七窍溢血,身躯如枯叶般蜷缩倒地。在他弥留之际,眼前浮现出一幕幕从未见过的画面:
??贞元十二年冬月十七,皇后沈氏难产,浑身浴血,死死抓住床沿,嘶喊:“墨儿……救我……清禾……活下去……”
??同一夜,一名黑衣女子抱着婴儿跃下冰渊,回眸一笑,眼中无悲无喜:“姐姐,轮到你了。”
??多年后,极北孤峰,小女孩睁眼,瞳孔赤金,吐出咒言,炸裂屋梁。
??江南小镇,少女取下祖宗牌位,在背面写下真实事迹。
??长安高台,素衣女子放下金笔,问出那句迟来二十年的问题。
他终于明白。
这一切,都不是偶然。
这是轮回。
这是报应。
这是,**记忆的复仇**。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吐出一口黑血。
沈墨俯视着他,语气平静:“你不配知道结局。但你可以带着一个问题死去??”
“如果历史可以重写,你还会选择遗忘吗?”
风穿过残破的殿堂,吹熄了最后一盏长明灯。
三天后,新帝登基。
这位年仅十四岁的少年,是先皇遗落在民间的血脉。他在清明大议上亲眼目睹百姓哭诉冤情,亲手接过三十七份证人口供,其中包括两名曾参与谋害皇后的太医、一名焚烧《昭明典》的礼部尚书,以及那位曾在净心司任职、后来公开忏悔的执事长。
他没有急于清算,而是宣布天下大赦,唯独四人不得赦免:摄政王及其三位心腹。
判决当日,长安万人空巷。
四人被押赴菜市口,跪于断头台前。围观百姓无人欢呼,亦无人唾骂,只是静静地看着,仿佛在完成一场庄严的仪式。
刽子手举刀之际,天空忽降细雨。
雨滴落在刑场地面,竟拼出四个字:**以命偿忆**。
刀落,血溅三尺。
同一时刻,全国各地发生异象:
??谢氏祠堂余烬复燃,灰烬聚成人形,缓缓行礼后消散。
??净心司旧址开出一片黑梅林,花瓣落地即化为文字,记录每位执事的真实姓名与罪行。
??极北孤峰的青铜钟楼完全显露,钟摆摆动频率与地脉共振,发出悠远鸣响,持续整整七日。
??昆仑墟冰窟融化殆尽,露出底部一座石碑,上书:“**此处葬有三百二十七具无名尸,愿后人铭记。**”
一个月后,沈清禾回到江南小镇。
她走进祠堂,看着墙上悬挂的《不忘录》,轻轻抚摸那些用炭条写下的名字。
清风拂过,梅花飘落。
她取出一张泛黄纸片,正是当年藏在旧袄袖口的那一张。上面稚嫩字迹依旧清晰:
>“我名沈清禾,生于贞元十二年冬月十七。若有人拾此书,请替我问一句:阿娘死前喊的‘墨儿’,是不是我的姐姐?”
她凝视良久,提笔在下方添了一行小字:
>**“是。而且,她回来了。”**
门外,一群孩童奔跑而来,手中拿着刚学会描摹的符号??那个简单的“记”字。
他们围着她,叽叽喳喳地问:“姐姐,这个字是什么意思呀?”
沈清禾蹲下身,温柔一笑:“意思是,不要忘记。”
“不要忘记什么?”
“不要忘记你们是谁的孩子,不要忘记这片土地流过的血,也不要忘记,曾经有一个女人,冒着风雪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只为把真相带回人间。”
孩子们似懂非懂,却齐齐点头。
远处,一辆青篷马车缓缓驶来。车帘掀开一角,露出沈墨的面容。她望着女儿,轻轻颔首。
风起了。
吹过山河,拂过废墟,掠过仍在痊愈的伤口。
它带来了雪,也带来了芽。
而在某座无人知晓的山谷里,茅屋依旧伫立。
门楣上的残烛仍在燃烧,青白火苗无风自摇。
砚台中的墨汁微微荡漾,仿佛刚刚有人提笔写下什么。
纸上原本只有两行字:
>“我名沈清禾……”
>“是。而且,她回来了。”
此刻,第三行悄然浮现,字迹苍劲有力,像是穿越百年而来:
>**“从此,历史由我们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