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怔住。
“你可以带走他们的悲伤。”苏瑶继续说,“但你也带走了拥抱的温度、重逢的喜悦、甚至流泪之后那一声释然的叹息。你给了他们安宁,却偷走了人性。”
水镜开始龟裂。
“我……我只是不想再听见哭声……”女子声音颤抖。
“那就去听。”赵岚低沉道,“而不是堵住别人的嘴。”
“陪他们坐一会儿。”李清补充,“递一杯热水,说一句‘我在’。”
“或者……”苏瑶微笑,“唱一首跑调的歌。”
女子望着他们,眼中第一次浮现出迷茫之外的情绪??那是迟来的理解,是觉醒的前兆。
水镜轰然炸裂,化作漫天晶屑,洒落在塔中每一寸角落。那些被困的灵魂影像逐一浮现,有的嚎啕大哭,有的跪地颤抖,有的只是呆坐不动。
三人没有急着离开。
他们在塔中住了下来。
苏瑶为伤者敷药,教他们如何呼吸着疼痛活下去;李清写下一篇篇短文,贴在墙上,讲述他曾如何因执念险些毁灭世界;赵岚则每天清晨打一套慢拳,邀请愿意的人一起练习,不为杀敌,只为感受身体还在跳动的真实。
第七天夜里,第一位幸存者主动开口说话了。
是个老人,曾是大学教授。他讲述妻子死于瘟疫那天,他亲手把她推进焚化炉的经历。说到最后,他伏地痛哭,全身抽搐。
没有人劝他停下。
直到他哭到脱力,李清才轻轻递上一碗热汤。
“谢谢。”老人哽咽着接过,“很多年了……没人让我好好哭完一次。”
一个月后,琉璃塔变成了临时庇护所。
又过了三个月,第一批居民开始尝试重建城市。
他们不再追求永恒的快乐,也不再恐惧悲伤。他们在废墟上种下第一批花苗,并立碑纪念所有逝去之人,碑文只有八个字:
**“他们痛过,故我们为人。”**
某夜,三人坐在塔顶观星。
“你说,这样的地方,宇宙中有多少?”赵岚问。
“数不清。”李清答,“但每一个愿意倾听的瞬间,都在点亮一盏灯。”
苏瑶仰望着银河,忽然笑了:“记得我们小时候吗?你说只要集齐九十九颗流星,就能许一个愿望。”
“然后你每晚都守在屋顶。”赵岚摇头,“结果一场大雨淋得你发高烧。”
“可我还是许愿了。”她眨眨眼,“我希望,有一天能听懂所有人的心事。”
李清怔了怔,随即轻笑:“你现在做到了。”
“不。”她摇头,“我只是刚开始。”
风起,吹动三人衣角。远处,新的呼救信号正从一颗遥远星球传来,微弱却执着。
他们相视一眼,默默起身。
收拾行囊时,李清翻开《炼心录》,发现夹着的紫菀已干枯,但在页边,苏瑶不知何时写下一行小字:
>“长生不在岁月绵延,而在每一次真心相待的刹那。”
赵岚检查旧剑??它早已锈蚀不堪,但他依旧带上。不是为了战斗,而是提醒自己:曾经,他也想用锋刃斩断命运。
临行前,那位盲眼少女找到他们。
她手中捧着一本新抄写的诗集,封面用粗粝线条画着三人背影,脚下是一条通往星海的小路。
“送你们。”她说,“以后……还能回来吗?”
苏瑶蹲下,抱住她:“只要你还记得我们说过的话,我们就一直在这里。”
他们再次启程。
穿越星尘,跨越虚妄。
有时他们化身医者,为瘟疫之城送去药方;有时他们是说书人,在战后小镇讲述一段段关于放下与重逢的故事;有时他们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坐在某个垂死者的床边,握住他的手,听他说完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句话。
千年之后,宇宙流传着一则传说:
>当某颗星辰即将熄灭时,会有三位旅人悄然降临。
>一人持药篓,治身之疾;
>一人携旧书,解心之结;
>一人负残剑,护弱者周全。
>他们不称仙,不言道,不立宗派,
>唯有一句低语传遍诸界:
>**“我在这里,我听见了你。”**
而在某一隅尚未命名的星系,小女孩翻开那本简笔画册,指着三人身影问母亲:
“他们是谁?”
母亲凝视良久,轻声道:
“他们是选择平凡的伟大者,是走过深渊却仍愿牵别人手的傻瓜。”
“也是……我们心中永不熄灭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