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令瑜冷笑道:“我倒真是羡慕你,运气这样好,至今还这么天真。我出生的时候,苏家还只是个门庭普通的小商号,你知道苏荣昌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他卖了祖上一百亩的地,当聘礼,去给自己娶了个书香门第出身的老婆,在脸上贴了这块金,实际上赌光了手头的钱,回家就把我娘往死里打,要她把嫁妆掏给他用!不过也真是烂人好命,他后来居然起家了,发达了,然后就想起来你这个女儿了。你说说,你的运气是不是很好?”
苏细薇呆呆的,会不过神来。
苏令瑜说的这些,她都是知道的。毕竟是跟自己住在一个屋檐下的、自己的亲爹,苏荣昌做过什么事、有过什么样的恶习,她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知道?可这都是她曾经炫耀的本钱,她觉得自己的阿耶对别人都这么恶毒,只对她一个人疼爱有加。她甚至幸灾乐祸,因为她觉得这一切都是苏令瑜和许昭严这对恶母女自作自受,这一切都落不到她的头上。
直到现在她才渐渐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安全,也根本没自己想象的那么重要。
“你要庆幸他现在快死了。”苏令瑜拽住苏细薇的胳膊,硬生生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近距离、冷冰冰地盯着她,道:“如果他还活得好好的,回到长安,知道自己一贫如洗,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卖到窑子里去。”
苏细薇不禁胆寒。
这话放在之前,她一定不会相信,她觉得只有苏令瑜和许昭严会这么恶毒地对待她。
但现在却不由得她不信了。
苏令瑜松开手,苏细薇脱力地跌坐回去,怔愣出神。苏令瑜也没再管她,一直等到晚上,没有任何人给苏荣昌喂食喂水喂药,一更天的时候,他就快不行了。弥留之际,苏细薇坐在榻沿,怀揣着最后的希冀、满眶的泪水,看着他。
可惜不出苏令瑜所料,他直到临死的时候,念叨着的那几个模糊的字音,也都绕不开一个钱字。至于苏细薇,他半点也没提到。
即便如此,在他咽气的时候,苏细薇还是大哭了一场。哭得苏令瑜都不耐烦了。
庭院中仍然传来沙沙的扫地声。也不知道是有多脏,许昭严扫了一整天的地,都没有停下来过。
苏令瑜被苏细薇的哭声惹得心烦,走下台阶,朝庭中走去。
沙、沙。
苏令瑜走到附近时,许昭严停下了,拄着扫帚,依然用那种死人一般的神色看着她。
苏令瑜自觉实在没什么话要跟她说,然而还是道:“丧事办得周密一点,我会来帮忙,不要露什么马脚。”
苏荣昌早年固然被酒色掏空底子,身体不算很好,但年纪摆在那里,还不到油尽灯枯的时候,中风中成这样,很蹊跷,苏令瑜已经断定这是许昭严做的手脚,或是下毒,或是别的什么,总之,她诱发了这场致命的中风。
苏令瑜也算帮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