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回到六皇妃给饕餮喂入了赤色丹药的那夜,那夜的六皇妃寝宫风卷残云,月隐星沉。
晚膳后,六皇妃在房内指尖轻柔地抚过案前棋盘,棋盘上虽无一子,但她唇边仍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满足笑意,因为,她落下的棋子,从来都不止一重杀机。
赤色丹药是明谋,而彼岸花则是暗刃。
那花生于黄泉之畔,吸尽阴寒,一旦入腹,便是蚀骨的冷意,即便侥幸从彼岸花剧毒中逃脱,这份冷意却也能够将人拖入无尽的梦魇,永世沉沦。
六皇妃算准了饕餮的傲慢,知道他必不会将一朵于他而言无毒的花放在眼里,可恰恰正是这一份轻蔑,成了她最锋利的刀。
而饕餮,的确也按照六皇妃设想中的那样未曾将那朵彼岸花视作威胁。
饕餮知道自己乃上古凶兽,吞天噬地,区区一朵小花,何他足挂齿。更何况,多亏了六皇妃在还未喂入他丹药前念叨的那一番话,让他早有准备。
饕餮以灵力包裹着那枚赤色丹药,令其悬于腹中,不化不消,药效被他压制的仅剩一成。
今夜,饕餮嗤笑六皇妃的算计不过如此,但他却未能察觉,那彼岸花中的寒气这几日正悄然渗入他的血脉,如附骨之疽,无声无息地侵蚀着他的灵台。
轻笑间,饕餮周身的寒意骤起,他这才在猛然之间惊觉,自己已坠入一片混沌之中。四周黑雾翻涌,无数狰狞鬼手自深渊探出,撕扯着他的魂魄。他在混沌中怒吼挣扎,却发觉灵力滞涩如陷泥沼。
饕餮终究小觑了那位看似无脑只知冷酷无情的六皇妃,而此刻的六皇妃,正倚窗而立,遥望星星垂落的方向。
果然是母子连心,今夜,六皇妃也无比默契地随着饕餮独自在云螭宫内自己同自己对话那般,也在寝宫内轻声自语道。
“你以为防得住本宫的丹药便算赢了?可惜啊,真正的死局,往往藏在你最不在意的地方……”
六皇妃与饕餮的这一局对弈,看似胜负未分,实则两败俱伤。
陷入无尽梦魇之中的饕餮忽然在云螭宫前院内猛地一僵,随即像被无形的线扯住剧烈地抽搐了起来,他的瞳孔急剧收缩,黑眸中倒映着本不存在的血色光影,眼白处迅速爬满了细密的红丝。
饕餮忽而双臂大张,五指弯曲成爪,在空中疯狂抓挠,仿佛是要撕开什么看不见的帷幕似的,手指也因用力过猛而泛出青白之色。
而后,饕餮的双腿又猛地一蹬,整个人从平地上弹起,却又像是被什么拖拽住一般踉跄后退,脚后跟狠狠磕在一旁的台阶之上,一连发出了好几道惨烈的撞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