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台阶撞击之后的饕餮头颅开始剧烈摇晃,金色发冠从头顶滑落,黑发在夜空中散乱地飞舞,虽是遮住了他那双充血的眼睛,但饕餮却又从喉咙里不断挤出断断续续的、野兽般的吼叫。
大萨满正是在这时踏入了云螭宫宫门,本是毫无睡意在宫中随意游荡,却因在云螭宫附近听到了一丝异响而匆匆赶来,云螭宫所下的禁令之中就只有他和陛下能进,他既好端端地在宫外站在,那么宫内弄出怪异动静的肯定就是陛下了。
大萨满在门口望向饕餮时,饕餮正像是被什么东西迎面击中,双臂交叉死死挡在胸前,不光是手背上的青筋突起,而且全身肌肉好似也绷紧到了极限。饕餮的脊背在弓起和弹直之间反复切换,整个人如遭雷击般颤抖,就连牙齿都咬得咯咯作响,嘴角早就不知在何时溢出丝丝猩红。
大萨满三步并作两步快速朝饕餮靠近,但却不敢直接伸手触碰,以免让饕餮忽然受惊做出一些更加激烈的举动。
大萨满一面竭力思考着对策,一面神情凝重地看着饕餮头上的冷汗如瀑布般滚落,不仅滑过了饕餮时刻紧绷的下颌线,而且还在饕餮深色地衣襟上洇出更深的水痕。
“……”
这是梦魇之兆……
大萨满就算不用脑袋都能想到,这是六皇妃的手笔。
“该死的……”
大萨满恶狠狠的咒骂声从他薄唇间溢出,在空寂的宫殿中激起冰冷的回响。
大萨满太了解梦魇之兆的可怕之处,要么靠入梦之人自己凭意志勘破,要么就是再引一人入梦带他出梦。前者,自古无人能成,梦魇之兆发生的概率虽然极低,可一旦发生,那梦魇便会化作入梦者心底最鲜血淋漓的那道伤疤,藏着他心中最深最恐惧、至今都无法摆脱和走出的极端噩梦;后者,后入梦之人虽也凶险,但梦魇之中所化之物毕竟不是后入梦之人最害怕的,若得机缘便可携另一人一道回归现实。
大萨满抬手揉了揉眉心,颇有些烦躁。他必须在外面维持法阵,那么入梦的人选......
“……”
答案似乎有些呼之欲出。
大萨满望着在前方痛苦挣扎着的饕餮,喉结微微滚动,那个喜爱穿白衣的少女身影忽然浮现在眼前,让他心底生出一丝罕见的犹豫。
她今夜不久之前在他面前所讲的那些傻到天真的言论竟让他此刻生出了恻隐之心,有些不忍将她送入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