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禧堂的西洋自鸣钟敲过九响,鎏金钟摆上的小天使浮雕蒙着层薄灰。黛玉将青玉笔洗注满山泉水,水面倒映着窗外压城的黑云。探春递来的桃花笺沾了水汽,边缘卷起细密的褶皱。
"林姐姐看这联句可还使得?"探春蘸着朱砂的笔尖悬在宣纸上,"'冷月葬花魂'这句,倒像是专为咱们这起子薄命人写的。"她腕间的虾须镯碰在砚台上,溅起几点墨星子。
黛玉接过诗笺的指尖微微发颤。浸过明矾水的纸背正缓缓显出密纹,通州码头的漕运时辰与寒铁重量赫然在目。忽听得窗外惊雷炸响,惜春失手打翻的茶盏泼湿整叠诗稿,水渍蜿蜒如蛇,在"七月十五"的字样旁凝成带齿痕的指印。
"好个雅集!"珠帘哗啦作响,王夫人扶着鸳鸯的手跨进暖阁。她腕间翡翠佛珠碰在紫檀案几上,震得笔架上那支湘妃竹管狼毫微微摇晃,"林丫头这冷香丸的方子,倒与太医院失窃的朱砂案卷相似得紧。"
黛玉将染湿的诗笺拢入袖中,起身时裙裾扫翻青玉笔洗。山泉水漫过案上摊开的《金刚经》,经页夹着的冰蚕纱突然蜷曲自燃,青烟在空中凝成工部军械库的舆图。那图上标注的暗道出口,正是上月宝玉夜探时险些丧命的染坊后巷。
"夫人说笑了。"黛玉垂眸整理经卷,袖中暗藏的银针挑破指尖,血珠滴在冰蚕纱余烬里,"不过是些闺阁玩物,怎比得府里前日新得的云锦..."她话音未落,窗外忽掠过戴斗笠的身影,那人腰间玉牌闪过螭纹,分明是北静王府的制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