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金陵大学的操场上,通信营的官兵们悄无声息地集结着,像一群蛰伏在黑暗中的猎豹,等待着出击的命令。
远处隐约传来的枪炮声,如同敲打在心头的鼓点,让营长石怀瑜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
通信兵顺溜年轻的脸上满是憋屈和愤怒,他猛地站起身,低吼道:“营长!咱们不能再这么躲着了!弟兄们在外面拼命,咱们是军人,不是缩头乌龟!我要去杀鬼子!”
石怀瑜猛地停下脚步,厉声喝道:“顺溜!站住!执行命令!”
顺溜脖子一梗,血气上涌:“命令命令!命令就是让我们眼睁睁看着弟兄们去死吗?我不服!”
就在这时,操场靠近围墙的一角传来一阵响动,一个人影踉跄着翻过墙头,重重地摔在草地上,赫然是战防炮连的连长曲凌风,他军服破烂,满脸硝烟和血污,狼狈不堪。
石怀瑜和几名士兵赶紧上前扶起他,急切地问:“老曲?怎么回事?你们连呢?”
曲凌风喘着粗气,脸上带着绝望和悲愤:“完了…全完了…战防炮连…没了…”
他断断续续地讲述了经过:“我们想从中山南路穿过去…支援前线…可是…孔家那栋小楼,狗日的鬼子在那设了机枪火力太猛,根本过不去……”
“我们想绕道华侨路口…结果…结果也一样…那边尸体堆得堆得老高…”曲凌风的声音哽咽,几乎说不下去。
操场上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夜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曲凌风压抑的抽泣声。
连最冲动的顺溜,此刻也像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张着嘴说不出话来,眼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石怀瑜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
“弟兄们!我们不能困死在这里!传我命令,全营准备,我们冲出去!就算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他没有选择从大门离开,而是带着通信营的官兵们,一个个利落地翻过操场的围墙,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金陵城沉沉的夜色之中,避免和安全区内其他犹豫不决的部队发生冲突。
翻出围墙后,顺溜快步追上石怀瑜,低着头,声音带着愧疚:“营长,对不起…我刚才…”
石怀瑜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断了他:“现在明白了?”
顺溜点点头,随即又疑惑地问道:“营长,刚才操场上还有其他营的弟兄,我看他们很多都是老兵,枪都擦得锃亮,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不动?”
石怀瑜的目光望向远处厮杀声传来的方向,声音低沉而复杂:“他们不是不动,顺溜。他们是…心死了,血冷了。他们打的仗太多,失去的弟兄太多,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但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