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交。"李明辉突然伸手接钥匙,铜镜在两人掌心相碰,发出清越的颤音。这声响惊飞了树上打盹的斑鸠,也惊醒了村西头患阿尔茨海默症的老孙头。他忽然扯开喉咙唱起戏文:"包龙图打坐在开封府——"
老孙头年轻时在县剧团唱黑头,最拿手的《铡美案》能震碎茶碗。那年他带着剧团来村里演《四郎探母》,戏台就搭在现在的晒谷场。当时村长还是愣头青民兵,攥着红缨枪在台下瞪眼:"这杨四郎咋跟铁镜公主回北国了?该铡!"
老文书当时刚当会计,捧着算盘给他解释:"戏文里的选择,就跟咱现在选合作商似的。杨四郎要是不回去,辽宋又得打仗。"老孙头忽然不唱了,浑浊的眼睛盯着铜镜:"那铜镜是杨四郎照铁镜公主用的,后来摔碎了边。"
熏驱蚊蝇。月光透过天井落在祖宗牌位上,照得"永不起矿"的红漆像新血。他忽然听见脚步声,转身却见李明辉站在滴水檐下。
"村长信得过这面镜子?"李明辉掏出铜镜,边缘锯齿在月光下泛着青,"其实这是光绪二十六年,村里和德国工程师合作修水渠时留下的。当时他们要用炸药,老村长就用这镜子反射阳光点火……"
一尘村长接过镜子,镜面映出两人面容。他忽然想起六八年那个雪夜,自己带着知青们偷埋古籍。当时有个女知青把《离骚》塞进灶膛,火光映在她脸上比晚霞还艳。后来她嫁给了省城来的测绘员,临走时说:"土地会记得我们的温度。"
"李总听说过'曲突徙薪'吗?"村长摩挲着镜框上的饕餮纹,"现在你们给的方案,就像给漏雨的屋顶刷金漆。"
李明辉沉默良久,突然解开衬衫最上方的纽扣。月光下,锁骨处的疤痕像蜈蚣般扭曲:"这是零八年金融危机留下的。当时我在雷曼兄弟,亲眼看见大楼里的精英们把合同当手纸。"他掏出新方案,纸张边缘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这次我们加了不可撤销的信托基金,就像给土地买终身保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