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打谷场飘着新麦香,三蛋和春妮踩着满地星子往家走。她的高跟鞋陷进石缝,他下意识去扶,指尖相触时两人都像被火燎般缩回手。
"其实王书记也有难处。"春妮踢开一块碎石,智能手环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县里给每个村都下了GDP指标,完不成就要摘帽子。"
三蛋突然拽住她手腕,将人抵在稻草垛上。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彼此颈间,他看见她瞳孔里自己的倒影,像头困兽。
"你信不信我?"他声音沙哑,"给我三年,不用卖地,不用贷款,我能让茅山涡……"
"你拿什么赌?"春妮突然冷笑,腕间银镯撞得叮当响,"就凭你在淘宝店学来的皮毛?还是凭张婶纳鞋底的针线活?"
月光突然被乌云吞没。三蛋摸到西装内袋的存折,想起母亲布满裂痕的双手。那些在电子厂熬夜时流的泪,在城中村吃泡面时咽的苦,此刻都化作喉头腥甜。
"就凭这个。"他掏出存折拍在稻草垛上,纸页在夜风中翻飞如白蝶,"这是我妈的血,我的命,是茅山涡最后的三万亩魂。"
春妮突然沉默。她想起白日里智能温室监控屏上的数据流,想起父亲坟前日益荒芜的田埂,想起村口那口百年老井正在干涸。
"我信。"她突然抓住三蛋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银镯陷进掌心生疼,"但你要怎么赢?拿什么对抗那些开推土机的、玩资本的、改规划的?"
三蛋笑了。他低头吻住她颤抖的唇,尝到咸涩的泪与槐花的甜。远处收割机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像沉默的青铜鼎,等待着新的祭祀。
春耕大典那天,三蛋跪在祠堂祖宗牌位前。香炉里插着九支电子蜡烛,蓝光映得他脸色惨白如纸。
"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张建业今日立誓……"他举起手机,摄像头对准供桌,"若不能让茅山涡重焕生机,便如这碎屏!"说罢将手机重重摔在青砖上,屏幕裂成蛛网状,却仍在顽强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