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的禀性是有差别的,有的贤能,有的不肖;有的聪明,有的愚蠢,有的勇敢,有的怯懦。针对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好待方式,可以对人开放,也可以对人封闭;可以引进,也可以致退;可以轻视,也可以尊重,顺应每个人的特点来管理他们。详查对方的有无虚实,放纵欲望和喜好来任用,判断其真实的志向与意念。略微排斥其言辞,开启之后加以反复揣摩,通过询问来考察其真伪虚实。贵在得到其内心旨意和要害,通过闭合开启,获得自己想要的利益。
(抚触玉衣银缕 指尖掠过竹简裂痕)
他们都说我是从中山国的薄雾里走出来的天子,可谁看见函谷关的城门在我身后轰然闭合?九岁那年的风灌满袖口,长安的朝阳刺得人睁不开眼——后来才明白,那原是王莽掌心托着的铜镜,照着个名唤“刘衎”的傀儡。
(凝视冕旒垂珠摇晃的倒影)
我本叫箕子啊,《易经》里说“利艰贞”的箕子,母亲在廊下教我写这名字时,梧桐叶正落在砚台边。可龙椅容不得卦象里的晦暗,礼官捧着新名册跪在阶前,从此史册里只会记得“衎”字——多可笑,他们要我作《诗经》里宴饮和乐的君王,却连母亲的面容都成了禁品。元始三年的雪夜,我偷偷把家书塞进暖炉,火焰吞掉“中山孝王后”的印鉴时,焦糊味里竟尝出卫姬眼泪的咸。
(摩挲大婚时的合欢玉佩)
十二岁的合卺酒烫喉,椒房殿的合欢帐上金线绣着鸾凤,分明是捆仙索的纹样。王皇后袖口熏着椒兰香,可那香气底下藏着药渣的苦——后来每夜咳嗽,总想起喜烛映着她稚气未脱的脸,像极了被钉在祭台上的羔羊。太傅说《孝经》里讲“始于事亲,中于事君”,却不准我问先帝如何诛吕氏、平七国。元始五年冬至,我故意漏过那道该向安汉公行的揖礼,未央宫檐角的铜铃忽然响得凄厉。
(触碰康陵松木棺椁的纹理)
如今躺在这方逼仄的梓宫里,倒比龙榻更自在。银缕玉衣裹着十四岁的骸骨,正好嵌进王莽丈量过的囚笼。听说他们把我的年号铸在铜钱背面,恍然惊觉,原来这一生早被碾作拓印的泥胚——只是不知九泉之下遇见高祖,该不该告诉他,他斩白蛇的剑,竟败给了安汉公笔尖的朱砂。
(风穿过地宫缝隙 卷起残简)
若有来世,宁作黄河畔的刘箕子,纵马踏碎那些谶纬符命。至少中山国的梧桐,记得我本该抽枝的模样。
(凝视铜漏蜿蜒如蛇的暗影)
元始元年的铜壶滴答声里,王莽的刀笔正在重刻时辰。他们呈来白雉时,我数过鸟喙上的朱砂——和太傅批阅奏章用的竟是同个漆盒。未央宫的梁柱渐次爬上谶纬的藤蔓,宫人低语“安汉公德比周公”的颂词,像极了当年中山国巫祝焚化的咒符灰烬。
(触摸冰凉的祥瑞玉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