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雅推门进来,手里拎着那只铁桶,桶里炭火已熄,只剩一排烧得发蓝的狼牙钉,把桶往地上一蹾,钉子撞出清脆的“叮”:“张辽让我盯着你,就是怕你跑。”
甘白抬眼,瞳仁里映着钉尖的蓝光:“如果我挟持你跑了,那你怎么和张将军交差?”
阿雅咧嘴一笑,虎牙在灯下白得瘆人:“简单——”忽然抬手,拔下自己耳上那枚翡翠坠子,往地上一扔,“就说你拿这个贿赂我,我一时贪心,放你走了。”
翡翠坠子滚到甘白脚边,撞在狼牙钉上,碎成两半。
“不值钱,”阿雅耸肩,“但足够张辽抽我三十鞭。”
甘白盯着那碎玉,忽然想起琳琅姐姐——那姑娘最擅雕玉,曾在交州码头上用一块边角料给他刻了枚小印,底下却偷偷多刻了一瓣莲花。
离开交州那日,她把印塞进他腰带,指尖在他掌心写:“带回来,别磕了边。”
如今印还在,人却隔了千里。
“三十鞭换一条命,”甘白弯腰拾起碎玉,攥进掌心,“你不亏?”
阿雅把铁桶踢到墙角,桶底撞出一声闷响:“我哥早死在赤壁,尸骨到现在都没捞着。张辽说,甘宁的师弟或许能让江东人少流一滴血——所以我信他。”
甘白没再说话,只把碎玉和血书一起塞进怀里,贴着心口,自己的那处旧伤忽然不疼了,
“明晚潮汛,”阿雅忽然压低声音,“东门外的水门会开半刻,放清淤船出去,船底有暗格,藏得下一个想回家的人。”
甘白点头,指尖摩挲着狼牙钉的红绳——那是璐璐州牧的发绳,如今成了他唯一的寄托,因为甘白自认为自己是忠心的人
“那你呢?”甘白问。
阿雅咧嘴,虎牙在灯下闪着冷光:“我?我留下挨鞭子呗。顺便——”说着拿火钳敲了敲乌木箱子,“替你把这箱子也烧了,省得张辽发现你带走了什么。”
甘白忽然伸手,按住她肩,掌心滚烫,像一块烧红的炭。阿雅愣住,听见他低声道:“欠你的,也记在长江账上。”
夜更深,白幡在城头猎猎作响,甘白把饮雪剑横在膝上,剑身映出铜镜里的甘宁——那人正咧嘴笑,虎牙沾着枣泥,仿佛在说:去吧,师弟,锦帆过处,无不可渡之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