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晨光穿透云层,将大理寺衙门檐角的冰凌照得晶莹剔透。许延年整理着案头的卷宗,指尖在林子墨一案的判决文书上顿了顿。纸上的墨迹已干,他却仿佛还能闻到地牢里的血腥气。
"大人。"周寺正踏着青石板上的晨霜走进来,官靴沾着新化的雪水,"三司会审已毕,刑部和大理寺判了斩立决,御史台无异议。"
许延年微微颔首,将文书收入檀木匣中。匣底铺着晒干的茉莉花瓣,是前日陆昭阳特意放的,说能驱散血腥气。他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花瓣:"受害女子那边......"
"陆先生天未亮就去了安业坊。"周寺正压低声音,眼角余光扫过门外洒扫的差役,"说是要给那三位......"他做了个手势,"有孕的女子施针。"
许延年指尖一颤,笔尖的墨汁在纸上洇开一小片。他想起之前在陈府见到的那位小姐,缩在床角像只受惊的兔子,手腕上还有自残的伤痕。
他突然起身,"我去看看。"不等周寺正反应,已大步走向马厩,玄色披风在料峭春风里翻卷如鹰翼。
安业坊的刘家小院掩映在几株初绽的杏花后,几株杏花被晨风吹落细雪般的花瓣。许延年刚勒住缰绳,就听见院内传来压抑的啜泣声。他轻叩门环。
开门的正是陆昭阳。她眼下却有淡淡的青影,显然彻夜未眠。见是他,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睛微微一亮,又很快黯淡下去。
"你来了。"她声音很轻,像怕惊扰屋里的人。晨风拂过她额前碎发,露出眉心一点朱砂似的倦痕。
陆昭阳接过,指尖在油纸上摩挲两下。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今日第一个浅笑:"正巧饿了。"转身引他入院时,袖口掠过他手背,带着淡淡的艾草香。
内室里,刘家女儿裹着锦被沉睡,脸上泪痕未干。床边小几上整齐排列着青瓷药瓶,陆昭阳轻声道:"这是改良过的忘忧散,能减轻噩梦。"
"真有效用?"许延年凑近看那淡褐色药丸,嗅到隐约的沉香。
陆昭阳取出一根银针,在晨光中泛着冷光:"不会全忘,但能睡个安稳觉。"她指尖轻转,银针精准刺入少女合谷穴,"至于身子......"针尾微微颤动,"我会调理好。"
许延年看着她疲惫却依然温柔的神情,这个平日里话少清冷的姑娘,此刻却像尊慈悲的玉观音,连施针时衣袖摩擦的沙沙声都温柔得令人心颤。
"还有两家要去。"陆昭阳收针时抬头,正撞上他凝视的目光。她耳尖微红,低"你......"
"我陪你。"许延年接过她手中沉甸甸的药箱,指尖不经意擦过她腕间脉搏,感受到那里轻微的跳动。
整整一日,他们穿梭在长安各坊。永宁坊陈家小姐情况最糟,蜷缩在床角不肯见人。陆昭阳不急着施针,而是先坐在脚踏上,轻声讲起医仙谷的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