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的月光被乌云揉碎时,紧急集合号突然撕裂村庄的静谧。苏晚晴从灶间的草垛上惊醒,看见顾沉舟已穿戴好军装,风纪扣严实地勒住脖颈,第二颗纽扣上的 "平安" 绣字在煤油灯下泛着微光。他的军用挎包鼓鼓囊囊,露出半截急救包的红带子 —— 那是她昨夜新缝的,里面装着晒干的连翘片。
"邻省爆发山洪,我得立刻归队。" 顾沉舟的声音带着军人特有的冷静,却在触碰她肩膀时骤然放柔,"娘的药还有三剂,火候表压在灶台上......" 话没说完就被急促的拍门声打断,窗外传来吉普车的轰鸣,车灯扫过土墙上的 "光荣军属" 牌,把两个字照得忽明忽暗。
苏晚晴拽住他磨破袖口的军装,触到里面藏着的硬物 —— 是她缝在夹层里的平安符,用子弹壳和婆婆给的老军章熔铸而成。顾沉舟低头看她,帽檐阴影里的眼睛亮如晨星,突然从裤兜掏出叠粮票,塞在她枕头下:"别省着,该买肉买肉。" 粮票最底层压着个油纸包,里面是块没舍得吃的水果糖,糖纸边缘印着 "上海" 二字。
暴雨在黎明前抵达,苏晚晴蹲在井台边打水,木桶撞上井壁发出空洞的响。顾沉舟临走前磨好的菜刀还架在窗台上,刀刃映着她泛青的眼下 —— 自他走后,她已学会用军工铲劈柴,用弹壳风铃判断风向,却在每次给婆婆煎药时,忍不住往他的搪瓷杯里多添勺红糖。
第七日深夜,后山传来轰隆隆的闷响,像是远方的炮声。苏晚晴摸着墙上的军用地图,指尖划过顾沉舟用红笔圈出的 "防汛重点区",突然想起他说过:"洪水就像敌人,得先摸清它的脾气。" 窗外的雨帘中,她仿佛看见他在堤坝上奔跑的模样,军装被雨水浸透,却依然挺得像面旗帜。
通信中断的第十三天,婆婆把陪嫁的银镯子塞给她:"去镇上换些蜡烛,夜里缝补费眼神。" 苏晚晴摸着镯子内侧刻的 "平安" 二字,突然想起顾沉舟的子弹壳平安符,此刻正躺在她贴身口袋里,贴着心跳的位置。灶台上的煤油灯芯即将燃尽,她就着余烬的光,在本草笔记里写下:"沉舟,今日雨势稍减,你那里呢?"
第十四日清晨,送信的牛车碾过泥泞的村道。苏晚晴接过浸透雨水的信封,看见熟悉的钢笔字在封口处洇开:"晚晴亲启"。拆开时掉出片枯黄的草叶,是他上次采蘑菇时粘在军装上的。信里的字迹带着水渍:"堤坝已固,勿念。见草如见人,望珍重。" 落款处的 "舟" 字力透纸背,最后一竖拖出长长的墨痕,像道未干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