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的玉米囤在屋顶晒得金黄，顾父踩着梯子往竹筛里摊开新收的颗粒时，木梯第三根横档突然发出不祥的 "吱呀"。苏晚晴正在院角晾晒红景天，听见响动抬头，只见老人重心前倾，手中的竹耙划出绝望的弧线 —— 她扔下手中的弹壳风铃，发间的银顶针在阳光下闪过，人已本能地冲向梯子。
"爹！" 她的呼喊混着玉米滚落的声响，在晒谷场激起回音。顾父坠落的瞬间，她侧身撞开柴垛，用当年在部队卫生所学的急救背摔姿势，将老人稳稳接在怀里。肩胛骨磕在青石板上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却仍强撑着撕开老人的裤腿：胫骨处的异常凸起触目惊心，恰如 1985 年防汛时，她见过的、被预制板砸断的伤员腿骨。
"沉舟！" 她的声音带着少见的颤抖，指尖在老人膝盖上方三寸处施压 —— 那是顾沉舟教她的 "战场急救止血点"。顾沉舟的作训服还沾着靶场的硝烟，听见呼喊时已从靶场狂奔而来，战术腰带的弹壳扣在腰间撞出清响。他蹲下身，手电筒光束扫过父亲扭曲的小腿，喉结在领口滚动："胫骨中段骨折，" 声音冷静如弹道计算，"需要固定。"
苏晚晴的急救包早挂在腰间 —— 用退役的弹药袋改的，拉链头是 1983 年雪崩时的弹壳。她摸出夹板 —— 那是顾沉舟用弹道笔记的硬壳封面临时改制的，边缘还印着 "射击诸元计算表" 的字样。"掌心抵住骨折处，" 她叮嘱顾沉舟，自己则用红景天纤维绳打了个单套结，"像你教我的，三点一线固定。"
暴雨在此时砸落，晒谷场的玉米被冲得满地打滚。顾沉舟将父亲背在背上，战术腰带交叉固定成简易担架，苏晚晴举着临时用报纸糊的油纸伞跟在身后 —— 伞骨断了三根，她用晒玉米的弹壳串临时加固，金属碰撞声混着雨声，像极了靶场的枪声与机杼的咔嗒。
"伞往爹那边偏。" 顾沉舟的作训服很快湿透，父亲的头靠在他肩章上，老人的银镯刻着的烈士编号，正对着他后颈的星形烫伤。苏晚晴望着丈夫绷紧的脊背，突然想起 1984 年塌方区，他背着伤员在泥地里跋涉的模样，此刻他的作训裤腿已被泥浆浸透，膝盖处的耐磨补丁裂了道细缝，露出底下 1985 年抗洪时的旧伤。
镇医院的灯光在雨幕中像座孤岛。顾沉舟踹开急诊室门时，怀中的父亲已陷入半昏迷，苏晚晴的油纸伞彻底散架，却仍用身体护着老人的伤腿。值班医生的白大褂带着消毒水的寒气，看见顾沉舟背上的夹板，突然愣住 —— 那硬壳封面上的弹道公式，与他在军区总医院见过的、顾沉舟寄来的急救手册如出一辙。
"家属来办手续。" 护士递来表格，苏晚晴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肘在流血 —— 刚才接父亲时，被柴垛的竹刺划破的。她顾不上处理，指尖在表格上飞舞，家庭住址栏写着 "舟晴园"，联系电话栏填的是边防连的军用专线，笔尖划过 "关系" 一栏时，墨水滴在纸上，晕开的痕迹恰如弹壳的抛物线。
午夜的病房飘着淡淡的红景天味，那是苏晚晴用随身携带的药囊煮的，给父亲镇痛。顾沉舟坐在床尾，作训服滴下的水在地面汇成小滩，却仍用弹道笔记记录着父亲的伤情："胫骨骨折线与 1982 年狙击枪膛线角度相同，" 他在 "康复计划" 栏画了个小番茄，"每日三次热敷，用晚晴配的弹壳粉药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