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碾子碾磨附子的声响中,叶承天忽然发现竹篓底部藏着片冻僵的地黄叶——锯齿边缘挂着冰珠,叶脉走向竟与人体小腿的三阴交穴完美重合。“您采地黄时,是不是专挑藤蔓向左缠绕的?”他指尖划过叶片纹路,老药农惊得瞪大双眼:“叶大夫神了!冰谷的老地黄都朝阴面长,藤蔓必是左旋三圈才钻出土!”叶承天点头:“左旋应肾水,右旋应肝木,这是《本草纲目》里的‘地之经纬’。您的腿肿从足踝起,正是肾经‘水逆’的征兆,得用这左旋地黄,借它‘逆水行舟’的药性,把泛滥的水湿拽回肾府。”
当他用银针在复溜穴轻轻一刺,针体竟凝着细小的冰晶——这是寒邪深入经隧的明证。转而取来蒸好的熟地,切成薄片贴在涌泉穴:“涌泉属肾,熟地属水,以水润水,以形补形,”熟地接触脚底的瞬间,老药农浑身一颤,“您瞧这菊花纹,中心凹陷如泉眼,正是引水归源的妙处。当年张景岳治‘阴水浮肿’,必用熟地配附子,名曰‘济生肾气汤’,取的就是‘火能生土,土能制水’的道理。”
窗外的冰谷又传来裂冰声,这次却带着些微的松动感。叶承天望向药园,老地黄的藤蔓在积雪下拱出小包,像是有新的块根正在孕育——那蜷曲的姿态,恰似老药农小腿消肿的曲线。他忽然想起《周易》“地水师”卦象:“水行于地,需以阳药为帅。”于是从雪瓮中取出去年大寒藏的“霜天附子”,其块根表皮凝着天然白霜,恰与老药农裤管的冰碴遥相呼应。
“这附子在檐角挂了三季,得够了霜气才收,”他将附子与熟地同煎,前者如铁骨铮铮的将军,后者似温润如玉的谋士,“熟地让附子的热不致燥烈,附子让熟地的润不致呆滞,就像您在冰谷采药,既要耐得住严寒,又要懂得顺着地脉找药——天地间的药石,从来都是刚柔并济的。”
药罐咕嘟作响时,老药农忽然指着竹篓:“叶大夫,您看这熟地的白霜,怎么往您说的复溜穴方向化?”但见贴在涌泉穴的熟地薄片,边缘竟渗出淡金色的药液,沿着三阴交、复溜穴的路径,在皮肤上画出条若隐若现的水线。叶承天笑了:“这是药性顺着您的经气在走呢。当年孙思邈在太白山,见老药农被雪水浸伤,就是用熟地贴涌泉,再喝附子酒,说‘肾水归源,如百川入海,何肿之有?’”
暮色漫进医馆时,老药农的小腿已消去大半肿胀,按之不再凹陷,脉沉迟中竟透出丝若有若无的暖意。叶承天用熟地渣调了黄酒,敷在他腰眼处:“腰眼是肾府的门户,您看这敷药的形状,”熟地渣自然聚成肾脏模样,“正好补上您耗伤的肾阳。等会儿喝了这碗药,就着炭炉睡,让熟地的‘肾水’和附子的‘命火’,在您体内演一出‘冰谷融春’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