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可是失眠?"云笈的声音混着草间虫鸣,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在水面。书生猛然抬头,眼中血丝密布,却在看见她腕间青色胎记时骤然凝固——那胎记形如未展的草叶,竟与阿箬临终前用指尖在他掌心画的图案一模一样。
陶罐在青石上轻轻放下,琥珀色的药汁晃出涟漪,映出书生憔悴的脸。云笈袖中拂出三片嫩叶,正是药圃里的远志,叶片上的露珠滚落在地,竟在青石缝里钻出几株幼苗,淡紫花苞在月光下泛着珍珠光泽。"此草名远志,"她轻声道,"可安魂,可定魄,需用三更露、五更霜,佐以......"
"真心泪。"书生忽然接过话头,声音沙哑如磨旧的琴弦。他伸手触碰花苞,指尖刚碰到绒毛,那些幼苗竟瞬间长高半寸,花苞轻轻颤动,像是要挣开束缚。云笈惊讶地看着他,发现他眼中的悲痛虽浓,却藏着一丝清明,如同暴雨前的湖面,看似动荡,深处却有定力。
"姑娘是仙人吧?"书生忽然苦笑,从怀中掏出半块玉佩,"阿箬临终前说,若她去了,会有位腕间有草叶胎记的仙子来渡我。她还说......"他喉结滚动,声音突然哽咽,"她说这玉佩的另一半,在仙子手中。"
云笈指尖一颤,陶罐险些翻倒。她从未想过,凡人竟能参透仙界的因果。袖中另一半玉佩泛起微光,与书生手中的半块遥相呼应,玉纹里隐约可见远志草的脉络。三千年了,她守着药圃,看着无数凡人的悲欢离合,却从未想过,自己的宿命竟藏在一个凡人的遗言里。
"公子......"她欲言又止,目光落在书生发间的梧桐叶上。那叶片边缘已有焦痕,分明是经了霜打的,却仍固执地 clinging to 他的发丝,如同他对阿箬的思念,历经生死仍不肯凋零。远志草的花苞又颤动了几下,竟渗出一线淡紫色的汁液,滴在陶罐里,药汁顿时泛起异香。
书生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手帕上染了点点血痕。云笈这才惊觉,他竟因连日哀恸伤了肺腑,凡人之躯已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她来不及多想,伸手按住他的手腕,仙力透过指尖传入,却发现他经脉里竟缠着缕缕黑气,正是执念太深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