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5 年冬日的大别山区,云雾比以往年份来得更加隆重。暮色中的山林裹着青灰色雾霭,萧有和踩着满地霜打的枫叶走向指挥所。山风掠过枫香树梢,将最后几片残叶卷成猩红的漩涡,其中一片掠过他的肩甲,打着旋飞舞在他的眼前。萧有和伸手一把将这片枫叶捞在手里,仿佛要将命运捉住一般。这时云雾的缝隙中透过的一缕阳光,在太平军战旗上留下一道暗红的痕迹 —— 那颜色,与他腰间太平天国金印上凝结的血渍惊人相似。
"军师,赖先生的加急。" 夜鸢从紫杉丛中现身,斗篷上沾着细碎的松针。密函拆开时,萧有和闻到一股混着硝烟的墨香 —— 那是赖汉英在红叶岭伏击战后,用缴获的湘军徽墨写就的急报。火漆封印上还残留着湘军士兵的指纹,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
火光映亮的字迹让他握笔的手猛然收紧:庆字营撤退时竟在七里坪设下埋伏,袭击了经过那里的太平军运粮队,辛苦收集的百石粮草被硫磺浸透,此刻正化作浓烟遮蔽大别山粮道。更致命的是,得到彭玉麟水师加强的淮军,彻底截断了安庆与池州之间的水路联系。信末,赖汉英用朱砂画了只振翅的凤凰,尾羽却被折断在长江水纹里。
"好个吴长庆,连撤退都做得滴水不漏。" 萧有和将密函掷入火盆,火苗窜起的刹那,他看见沙盘上的红线正蜿蜒向合肥方向,像条吸饱人血的赤链蛇。那些被火焰吞噬的墨迹突然在视网膜上显形,萧有和的心中将对吴长庆的评价再次提升了一个等级。
"大帅,俘虏已带到。" 曾水源的声音从帐外传来,打破了萧有和的沉思。他抬头望去,只见曾水源押着一名清军俘虏,对方衣襟上的云纹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
"带进来。" 萧有和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他走到案几前,抽出腰间的刀,刀刃在火光中泛着冷光。"我倒要看看,吴长庆的士兵究竟有什么不同。"
二十里外的庆字营驻地,吴长庆正对着沙盘沉思。副将何增珠捧着伤亡清单进来时,松脂火把突然爆出火星,将沙盘上的大别山脉映得忽明忽暗。他的指甲缝里嵌着日间肉搏时沾染的紫黑色血垢,宽厚的手掌里盘得包浆的两颗核桃,油亮得与他的两颗眸子相映成趣。
"大帅,新前营折损三成,劈山炮丢了两门。" 何增珠的声音混着山涧水流的叮咚声,"不过聂士成的骑兵带回消息,太平军在松子岭的粮仓..."
"停。" 吴长庆突然抬手,核桃在掌心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你以为萧有和会想不到我们劫粮?" 他回头看向自己的副将道"当年萧逆逃遁时,我见过他用同样的法子伏击湘军。"他觉得这是一个比李秀成还难打,值得自己重视再重视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