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崇听到“图剌城”,心头的火焰又升腾了起来,他挣扎着吐出嘴里的沙土,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穆翊的金刀却已挑起梁九思的佩剑,两柄兵刃在烈日下交击出璀璨火花。
“老规矩。”穆翊的刀锋在梁九思掌心划出血痕,“沙场血战,城头……”
“饮庆功酒!”
两人同时大笑,染血的掌心重重相击。
【甲】
“大将军,在三十里外发现北奚游骑,领头的……”
斥候话音未落,金铁交鸣声破空而来。穆翊旋身挥刀格开冷箭,刀锋擦着呼延崇的鹰纹皮帽掠过,削下半截雉鸡翎。
“好刀法!”呼延崇笑出声,古铜色面庞沾着血污,琥珀色瞳孔在烈日下灼灼发亮,“可惜准头比我们金帐卫队差些。”
穆翊的刀背重重拍在他膝弯:“阶下囚也配谈准头?”
“都消停些。”梁九思解开腰间牛皮水囊,浑浊水流浇在滚烫的盾牌上滋起白烟。他眼角新添的箭疤随皱眉动作扭曲,“前面就是凉州榷场,若真如传言所说……”
呼延崇突然绷直脊背,被反捆的双手挣得牛筋绳咯咯作响:“是凉州!”他喉结剧烈滚动,“年少时,我随商队来过,胡姬当垆卖酒,驼铃响彻通宵……”
可当真近前时,那残破的土城墙后,几具佝偻身影蜷在阴影里。
枯槁老者哼着断续曲调,沙哑嗓音裹着潮湿的咸腥气,竟似岭南船歌混着大漠风沙。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梁九思的岭南亲兵突然踉跄跪地,生满老茧的手抓起黄沙。他们跟着哼唱时,泪水在龟裂的脸颊冲出沟壑,仿佛看见珠江渔火穿透万里沙海。
呼延崇的金刀不知何时到了穆翊手中。这个向来张扬的羽林卫统领蹲在老者跟前,用刀尖挑起半截朽烂的蜀锦:“老丈,凉州的驼队呢?”
老者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干瘪嘴唇吐出粟特语残章。呼延崇用北奚语接上后半段,苍老的瞳孔骤然迸出亮光,枯枝般的手指向西方天际。
“他说都往西逃难去了,三十年前,他们的商队能从羽丘直抵拂林,现在,连女人的首饰都成了陪葬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