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宁州……”女首领咀嚼着这个名字,银靴无意识踢着碎石,“那孩子可怕生?”
“景州三军都是他的叔伯”,乙弗循的指尖在鞍鞯上划出弧线,“穆翊东征,如今这孩子可有专人照顾。”
女土司低眉一笑,少见的温婉与慈爱跃然眉眼,竟显得格外动人,“若他日这孩子能有出息……”
“夫人何时去景州探望宁州?”
阇襄夫人擦拭金镋的动作顿了顿,银甲碰撞声里混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等他能在万军阵前报出我的名号再说。”她转身望向北方层叠的群山,发梢沾着不知是雪水还是晨露的晶亮,“跟着穆翊那个莽夫,总好过学他舅舅……”
乙弗循正要开口,阇襄夫人用金镋挑起道旁垂落的柳枝,嫩绿枝条正巧扫过乙弗循的披风:“卫王若是再磨蹭——”她指尖捻碎柳芽,碧色汁液染在银甲上宛如翡翠碎屑,“等春汛漫过景州城,你们家王妃怕是要以为蜀中的妖精扣下了她的金乌。”
乙弗循按住晃动的箭囊,耳尖在晨光中泛起薄红:“夫人说笑了,月儿最知我……”
“知你夔门关下看野樱,巫山云里赏翠微?”
阇襄夫人耸肩轻笑道:“当年穆翊入宁州查案时,我不过与他在山洞中躲雨,宁州寨子里就传了三个月的艳闻。”她又逼近半步,发间柏子香混着血腥气扑在乙弗循鼻尖,“你说若是王妃瞧见……”金镋尖挑起乙弗循腰间玉佩,红穗子缠着北奚特有的同心结,“这同心结的丝线,可比你们中原的月老绳缠人多了。”
江风卷着早开的辛夷花瓣掠过甲胄,乙弗循耳后碎发被吹得凌乱。
她按住玉佩刚要开口,阇襄夫人已旋身后撤三丈,金镋在焦土上划出几条痕迹:“快滚吧小卫王!”女首领的笑语回荡在深谷之中,“再耽搁半刻,北奚飞鹰传书该说我劫持亲王意图不轨——到时候你家王妃提刀杀来,我可赔不起剑南道新栽的茶树!”
身后兵士憋笑憋得满脸通红,乙弗循翻身上马时银甲折射出粼粼冷光。
她望着柳枝在“夔门”二字旁颤动,忽而扬鞭指向东南:“夫人不如担心自家茶园——等收拾完赫连羽,我定要带着王妃来讨三斤明前雪芽!”
“那得用北奚十二部的盐铁专营来换!”阇襄夫人金镋横扫,削落漫天柳絮如雪,“毕竟……”她故意拖长尾音,银甲上的山鹰图腾在晨光里振翅欲飞,“我们纳苏部的规矩——哄媳妇开心的茶,可比军粮金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