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湘黔边界的牛皮大帐时,刘岳昭手中的苗银烟斗正映着案头密折匣子的鎏金纹路。
三日前快马送来的朱批奏折上,"相机剿抚"四个殷红大字在羊角灯下泛着血光。
青禾掀帘带进的夜风扫过铜灯罩,将同治帝的御笔映得忽明忽暗。
"云雾峰下埋着四十七具童尸,都是被雷管震塌的祖灵洞活埋的。"
这个周宽世的二夫人解下靛青头帕,左腕三道疤痕在烛火中宛如蜈蚣,"白苗七峒的青壮如今给洋人当骡马使唤,背炸药箱的脚夫稍慢半步就要挨火枪托。"
她铺开泛黄牛皮地图,指尖戳向地图某处,羊皮纸下的檀木案面突然显出三道新鲜刀痕,三日前白苗细作夜袭大帐的痕迹犹在。
阿朵娜趴在落鹰涧东岸的狼毒草丛里时,改良苗弩的铜制望山正将下弦月剖成冷冽十字。
三百黑苗弓手背后的箭囊微微泛蓝,箭毒木汁在月光下凝成致命薄霜。
对岸法语叫骂声忽高忽低,二十名白苗死士正给英国勘探队组装水底爆破装置,法式军靴碾碎的卵石不断滚落暗河。
"第三盏马灯亮到狗獾岩就放箭。"
女头领用苗语低喝,牛筋绞成的弓弦在寂静中发出细微嗡鸣。
改良后的弩机射程足可贯穿三层牛皮甲,但每发射三次就必须用獐子油擦拭望山卡槽。
对岸忽然传来重物落水声,法国工程师的雪茄烟头划着弧线坠入涧底,橘红火星映出五艘装满雷管的橡皮艇。
第一支毒箭穿透羊皮气囊时,硫磺火药在涧底炸出青白焰浪。
阿朵娜看着背雷管箱的白苗汉子栽进暗河,翻肚的鱼群立刻铺满水面。
二十艘载满桐油的竹筏顺流而下,火油味裹着血腥气漫过峡谷,将对岸法语的惊呼尽数吞没。
乌蒙山主峒寨的七十二面铜鼓在鸡血中震颤时,刘岳昭正凝视阿萝峒主头戴的银饰。
女峒主割断公鸡喉管的银刀还插在糯米糍粑上,喷溅的血珠在鼓面绘出诡异符咒。
"清军驻防不过三年,云雾峰归黑苗。"
她的绿松石耳坠扫过刘岳昭手中半截米字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