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坤位!"梁学钊的喊声里带着奇异的苗语腔调。
阿兰赤足踩上鱼眼纹青砖的刹那,整座祭坛发出洪荒巨兽苏醒般的轰鸣。
朱砂矿脉在机关牵动下绽开血色的裂痕,英国人的德莱塞步枪走火击中沼气团。
幽蓝火焰中浮现出井壁上尘封的汉文诗句:九嶷盐井通幽冥 ,锦鸡血染沱江青。
这是梁学钊父亲梁治达的手迹!咸丰初年,作为举人的梁治达在贵州出任过盐运使。老盐运使当年一定也勘察此处盐井。
此时墙上的笔迹在火光中狰狞如咒,梁学钊突然明白父亲为何要在给他的书信里画下那个古怪的图腾,正是阿兰胎记与玉佩组合成的锦鸡纹。
"抓紧!"石板崩塌的瞬间,梁学钊将阿兰护在怀中。
坠落时少女的银项圈勾住他腰间玉带,十年前梁学钊母亲,被苗人沉塘时的江水声与此刻地下盐湖的波涛声重叠在一起。
阿兰在激流中睁开眼,看见梁学钊的白衣渗出蓝色血痕,是苗疆最阴毒的"锦鸡泪"!
"你早就...",呛水的惊呼被温热的唇堵住。
梁学钊带着她在漩涡中穿梭,右手精准扣住湖底机关。
当生锈的青铜闸门轰然开启时,阿兰看见成箱的明代盐引在幽光中浮动,封存典籍的玉匣上,锦鸡与凤凰的图腾正缓缓合二为一。
晨雾被第一缕阳光刺破时,梁学钊倚在盐井外的老枫树下。
阿兰用银刀挑开他浸透的衣衫,左臂上《蒹葭》的刺青正在蓝血中浮现:「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这是她十二岁那年,在沱江边对着汉人诗集学会的第一句诗。
"原来是你。"少女的指尖抚过那些渗血的文字。
十多年前那个被沉塘的"草鬼婆",在最后时刻用朱砂在梁学钊掌心写下汉诗残句。
此刻梁学钊的体温透过湿衣传来,与记忆中母亲渐渐冰冷的手形成诡谲的重合。
刀耕寨的晨钟穿透迷雾,惊起满山白鹭。
梁学钊忽然握住阿兰正在包扎伤口的手:"姑娘可愿听个故事?关于道光年间,一位苗族巫女如何救下被奸臣陷害的汉人盐运使..."
他的掌心,半块玉佩正在朝阳下泛起血色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