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庆宫的梆子敲过三更,四阿哥胤禛仍对着烛火发怔。案头《资治通鉴》翻开在"玄武门之变"处,墨迹未干的批注洇透了纸背:"天家无亲"。
"主子,该安置了。"苏培盛捧着安神汤的手在抖——自打太子三日前在箭亭摸过四爷头顶,主子每夜都要把《圣祖训》与《唐律疏议》并排放着才能入睡。
胤禛摩挲着发顶残留的温热,那触感与记忆中截然不同。从前太子抚他头顶,是冰凉的翡翠扳指划过发丝,像猛禽梳理幼雏羽毛;而今却是掌心贴着颅骨,让他想起幼时乳母哄他喝药的手。
"去取《御制数理精蕴》。"他突然起身,惊得苏培盛差点摔了珐琅碗。定是太子在演算里藏了暗语,否则怎会突然示好?
乾清宫西暖阁,康熙对着敬事房记档皱眉。水晶眼镜压得鼻梁发酸,纸上"太子抚四阿哥首,笑称'虎头虎脑'"的字迹却越发刺目。
"李德全,保成上月摸过几只猫?"
"回万岁爷,太子殿下上月从猫狗房抱走三只雪狮子,昨儿还让造办处打了金铃铛。"太监偷瞄着帝王神色,"四阿哥那边…可要敲打?"
康熙指尖划过《起居注》里"太子与四阿哥共膳七次",突然想起三十三年秋狝。那年保成射死惊驾的熊瞎子后,也是这般摸着滴血的箭镞发怔,像在确认什么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传粘杆处。"他摘下眼镜时,瞥见博古架上蒙尘的象牙九连环——那是胤礽六岁解开的玩意儿。
石静娴在铜盆里净着手,胰子泡沫裹着四阿哥发间的沉香味。她不过是瞧那孩子总佝着背,像极了自己带的实习法医,顺手揉了揉他发顶。
"娘娘,太子又召四爷去校场了。"大宫女捧着缠枝莲纹盆的手发紧,"惠妃宫里传话,说八阿哥今早摔了您赐的珐琅杯。"
胤礽捏断一根绣花针。这女人顶着太子皮囊摸完老四摸老五,昨日竟给老三的儿子送长命锁!他盯着镜中太子妃端庄的脸,忽将胭脂抹得极艳:"备辇,去南书房。"
箭亭日头毒得很,石静娴却觉后背发凉。四阿哥站在三步外行礼,姿势标准得像用尺子量过,只是耳尖红得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