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初三刻的梆子敲过第三遍时,我蘸着松烟墨在牛皮纸上记下:"康熙三十四年五月初七,太子二哥与二嫂石氏同失其踪。"狼毫尖凝着的墨汁将滴未滴,像极了我此刻悬着的心。
毓庆宫总管太监跪在阶前瑟瑟发抖:"寅时值夜的侍卫分明瞧见殿下往文华殿取书,娘娘说要往小佛堂祈福..."话音未落,我瞥见垂花门外闪过一抹杏黄袍角——那是三哥胤祉惯穿的常服颜色。十指倏地收拢,宣纸在掌心皱成团,前日三哥向汗阿玛呈《古今图书集成》纲目时,二哥抚着书匣笑的意味深长:"三弟这书编得好,倒像是预备着给谁当墓志铭。"
"四弟来得倒勤。"八阿哥胤禩的皂靴无声碾过青砖,月白银线绣的竹纹在晨曦里泛着冷光。我盯着他腰间新换的翡翠翎管——分明是去年朝鲜使臣进贡的贡品,昨日还挂在索额图嫡孙的腰封上。
乾清宫的铜鹤香炉吐出第七轮龙涎香时,汗阿玛将茶盏重重顿在案上:"太子与太子妃鹣鲽情深,许是往京郊别院小住。"可我看到他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正在檀木案上划出深痕,那扳指是二哥去年木兰围猎时亲手献上的熊骨雕件。
刚踏出宫门,十三弟胤祥像头小豹子从影壁后窜出来,掌心里躺着半枚染血的象牙牌:"今早在神武门夹道捡的,背面刻着礽字。"我摩挲着牌面裂痕,想起上月刑部大牢里,二哥曾用这般牙牌生生撬开死囚的牙关。那日他斜倚着刑架轻笑:"人牙可比兽牙脆生。"
夜探文华殿时,我摸到二哥常坐的黄花梨圈椅扶手上刻着三道新痕。举灯细看,竟是淮扬河道舆图的简笔勾勒,其中永定河支流处缀着朱砂点——恰是上月工部上报决堤的位置。案头《水经注》里夹着张洒金笺,二嫂簪花小楷写着:"琉璃厂查得澄泥砚三十方,疑似河泥所制。"
五更鼓响,我在太子妃寝殿妆奁底层触到硬物。金丝楠木盒里躺着半块兵符,虎符齿痕与三年前征噶尔丹时丢失的左半符严丝合缝。盒底压着张泛黄的《推背图》,第四十二象"美人自西来"处被人用胭脂勾画,旁注小字:"准噶尔送来的波斯舞姬,现居八弟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