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浸透太和殿琉璃瓦时,石静娴正用胤礽的手指摩挲着顺天府送来的朱卷。烛火将"太子"的影子投在《乙未科会试名录》上,墨迹里浮着血丝——礼部侍郎陈元龙昨夜暴毙于贡院,手里攥着半张浸透鹤顶红的榜纸。
"殿下,四阿哥求见。"太监话音未落,胤禛已挟着春寒迈入值房。他目光扫过案头《洗冤集录》,忽地轻笑:"二哥何时对宋慈之学这般精通?前日刑部验尸,竟能看出陈大人指甲缝的松烟墨。"
石静娴心头一凛。陈元龙尸身上的墨渍确是她用现代痕检思维发现的破绽,却忘了真正的胤礽素来厌弃仵作之术。她将错就错端起茶盏:"老四不也常在户部查账?孤听说今年江南织造的龙袍数目,比去年多了三十七件。"
鎏金自鸣钟恰在此刻敲响戌时三声,窗外传来内务府抬箱的吱呀声。胤禛袖中滑出卷轴:"弟弟偶得一幅董其昌字画,想着二哥好风雅……"话音戛止——画轴展开处,赫然是陈元龙亲笔所书《关节暗语考》!胤礽正盯着菱花镜里的太子妃面容发怔。今日惠妃送来的玫瑰露格外粘稠,此刻他喉咙像被千万根银针攒刺。镜中人忽然勾起唇角,分明是他的表情,却用石静娴的嗓音低语:"当年太子爷监修永定河堤,吞了二十万两雪花银。"
"谁?!"他猛地转身,撞翻的妆奁里滚出颗东珠——正是三年前河督孝敬的那匣南海珠。铜镜忽然漫出血色,浮现出陈元龙七窍流血的脸:"殿下,礼部给您备的四百举子……"
外间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胤礽一把将东珠塞进苏绣荷包。进来的是端着药盏的掌事宫女:"娘娘,该进安胎药了。"石静娴踩着积水中的月亮推开阁门,却被浓烈的沉香味呛得蹙眉。八阿哥胤禩正在焚毁一叠书信,火光照亮他腰间玉带——本该缀着五块和田玉,此刻却少了两枚。
"二哥来得巧。"胤禩笑着用火钳拨动灰烬,"弟弟正替陈大人超度呢。"
她瞥见残片上"关节"二字,忽地抽出袖中《洗冤集录》掷向火盆。书页翻飞间,夹着的《大清会典》散落满地,露出夹层里陈元龙的绝命书——正是用松烟墨写在《乙未科试题》背面!
"八弟可认得这个?"石静娴靴尖碾住一片未燃尽的信笺,上面画着礼部特有的朱砂押印,"去年工部修文渊阁,八弟从内务府支取的青砖数目,比实际多用了一万三千块。"
惊雷劈开夜空时,胤禩袖中匕首已抵住她咽喉:"二哥何时学会数术了?"康熙摩挲着玻璃炕屏上镶嵌的西洋钟表,听着暗卫禀报:"太子爷在贡院与八阿哥对峙,太子妃娘娘……在喝第五碗安胎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