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外忽传来太监尖利的通传声,康熙的明黄仪仗已至宫门。胤礽强撑起身,额间冷汗将牡丹枕浸出深痕。是时候了,他咬破舌尖逼出几分血色,在皇帝踏入内室的刹那,用尽气力拽住那抹明黄:"皇阿玛...臣媳怕是...怕是..."
石静娴在满室惊呼中闭上眼。昨夜胤礽撑着病体与她谋划时,苍白面上犹带讥诮:"皇阿玛最恨后宫阴私,你且让太医院狗咬狗,本王...本宫自有法子让他看见该看的。"此刻榻上那人指尖正死死抠住康熙袍角,袖口滑落处,赫然是三道抓痕——那是他今晨自己用护甲划的。
"查!给朕彻查!"康熙暴怒的吼声震得药吊子嗡嗡作响。石静娴看着粘竿处的人影鬼魅般掠向膳房,知道那碗当归汤的渣滓此刻定已换成堕胎药——自然是从惠妃侄女宫中搜出的。她扶起昏厥的胤礽,掌心贴在他后心处,二十年来头次觉得这具身子如此单薄。
太医院首座突然重重叩首:"臣请用针!"银针包在青砖上哗啦铺开,老御医枯手捻起三寸长针,"太子妃娘娘,老臣要刺石门穴。"石静娴瞳孔骤缩,这穴位主胞宫,孕妇触之即堕,胤礽虽无孕却正在血崩...电光石火间,她劈手夺过银针,在众人惊呼中将针尖转向自己:"孤近日研读《针灸大成》,可否请院判指教?"
阁外风雪呼啸,她腕间蟒纹映着银针寒光。张院判望着太子刺向自己关元穴的针尖,忽然想起月前刑部大牢里,太子验尸时精准剖开死囚肝经的模样。老御医颓然瘫坐,终是颤声道:"娘娘之症...当取脾经..."
三日后,毓庆宫的血腥气散尽。石静娴望着案头密报——太医院三名御医暴毙,惠妃禁足长春宫,而内阁新递的折子里,赫然列着"请设女医局"的条陈。屏风后传来胤礽沙哑的笑:"太子殿下好手段,连董鄂妃的棺材板都敢掀。"
"不及太子妃忍痛划伤自己的狠绝。"石静娴将药碗推过去,碗底沉着颗蜜枣——那是他今晨批完宫务账本后要的赏。胤礽捏着蜜枣忽然轻笑:"你可知那日张院判为何改口?"他蘸着药汁在案上画了个穴位图,"石门穴往左三分...是促孕的。"
瓷碗坠地的脆响中,石静娴望着眼前人狡黠的笑,终于读懂他袖中藏着的生肌膏——那三道抓痕原是做给康熙看的苦肉计,更是刺向太医院的重刃。风雪叩窗,她忽然觉得这具曾属于大清太子的身躯里,正有什么在破土重生。